陆隐站在"遗忘角落"旧货店的柜台后，用鹿皮擦拭着那台老式咖啡机的铜制旋钮。
暗绿色铜锈渗进皮革纹路，像极了林夏实验室里那些永远洗不干净的培养皿。
玻璃橱窗外突然炸开一团全息烟花，粉紫色的"深蓝记忆"公司LOGO在雨中扭曲成骷髅的形状。
广告歌女声甜得发腻："封存痛苦，典藏美好——记忆罐头，您的人生博物馆！"陆隐的右眼突然刺痛起来。
那个镶嵌在眼窝里的银灰色金属环开始升温，这是林夏设计的记忆回放仪在发出警告。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锈蚀的指针正卡在八点十七分——十年前实验室爆炸发生的那一刻。
地下黑市的入口藏在第七街区的公共厕所隔间。
陆隐掀开第三个马桶的水箱盖，虹膜扫描时的红光把水渍照得如同血泊。
当升降梯带着他沉入地底时，怀里的M-1092记忆罐头正在渗出冰凉的黏液。
"这可是最后一份红蝶案记忆。
"戴着章鱼面罩的贩子用机械触手敲打罐头，编号标签在幽蓝的灯光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要不是急着凑女儿义体移植的钱......"陆隐把信用芯片拍在油腻的桌面上。
贩子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在芯片边缘，刻着林夏名字的缩写。
旧货店阁楼弥漫着陈年的樟脑味，陆隐将罐头塞进右眼的读取槽。
金属环咬合骨骼的声响让他想起林夏安装仪器时的叮嘱："记忆是有毒的，亲爱的，每次回放不要超过......"潮湿的地下室在视网膜上重构。
霉斑顺着记忆的纹路攀爬，穿红裙的女人背对镜头梳理长发，珍珠耳钉在颈侧晃出细碎的光。
陆隐的呼吸停滞了——这个挽发的动作，和林夏参加学术颁奖晚宴那晚一模一样。
"求求你......"女人的哀求突然卡顿，像是老式录像带被刮花。
凶手的手从阴影里伸出，腕表秒针跳动的声响异常清晰。
当刀锋刺入蝴蝶骨的瞬间，陆隐的右眼突然爆出蓝光——这是记忆回放仪在强制中断。
咖啡机发出尖锐的嗡鸣，滚烫的液体在桌面漫延成记忆的河。
陆隐撞开储藏室的暗门，保险柜密码盘上还留着林夏设置的生日数字。
本该存放结婚纪念日记忆的银色罐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个渗着绿液的铁罐，标签上用血写着：你终于看到了。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抓挠声。
当陆隐举枪对准天花板时，一只机械老鼠摔落在咖啡渍里，腹部闪着红光的小屏幕正在循环播放：凌晨三点，七号码头，交易继续。
暴雨中的七号码头像条搁浅的金属鲸鱼。
生锈的集装箱缝隙里飘着记忆罐头的空壳，陆隐的皮靴碾过一张印着林夏照片的旧报纸——那是十年前的《新港科学周刊》，头条标题《天才法医意外身亡》正在雨水里模糊成泪痕。
黑影从起重机顶端跃下时，陆隐闻到了实验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
袭击者的匕首划开他的袖管，金属表带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和记忆里凶手戴着的同款古董机械表。
"她本来可以成为女神！"袭击者的电子音里混杂着哭腔，"是你们这些蝼蚁......"话音未落，他的太阳穴突然爆开，藏在颅骨里的芯片在雨中烧成焦黑的残片。
陆隐跪在尸体旁，发现死者后颈有块硬币大小的胎记——和林夏实验室的小白鼠编号纹身完全相同。
当他掰开死者紧握的左手时，一枚珍珠耳钉正刺入掌心，和记忆罐头里受害者戴着的耳饰完美吻合。
回到旧货店时，橱窗玻璃碎了一地。
那台老咖啡机被人用钢钉钉在墙上，出液口插着个染血的记忆罐头。
当陆隐颤抖着读取时，画面里出现林夏穿着婚纱的背影，下一秒镜头突然翻转——穿着染血白大褂的她正在笑，身后是无数漂浮着人脑的玻璃罐。
"欢迎来到真相的饕餮盛宴，亲爱的。
"她的嘴唇开合，声音却是那个袭击者的电子音，"你猜猜看，现在正在读取记忆的......真的是你吗？"阿九的机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弹奏着二进制夜曲，全息屏幕的蓝光把她苍白的脸切割成数据碎片。
这个蜷缩在废弃地铁站的少女黑客，正用三台老式游戏机搭建的临时服务器，解析从七号码头尸体里提取的脑芯片。
"记忆罐头公司的清洁工真够狠的。
"她咬断嘴角的跳线，金属门牙闪过冷光，"芯片自毁程序居然用《摇篮曲》当触发代码。
"陆隐靠在锈蚀的列车座椅上，手里捏着那枚染血的珍珠耳钉。
雨水正从隧道顶端的裂缝滴落，在积水中敲打出与林夏实验室离心机相同的频率。
他突然注意到阿九颈后的接口——那不是市面上流通的任何型号。
"死者叫陈明远，深蓝记忆公司的前记忆采集员。
"阿九突然开口，全息投影在空中拼凑出档案，"三年前因私自拷贝客户记忆被开除，但真正有趣的是这个......"她调出一段监控录像。
暴雨中的码头，陈明远正把某个金属箱交给穿白大褂的女人。
当镜头拉近时，陆隐的咖啡泼洒在键盘上——那个女人转身的瞬间，露出林夏左耳垂的朱砂痣。
"录像时间是一周前。
"阿九的声音像把手术刀，"而你的妻子，官方死亡时间是十年前。
"深蓝记忆公司的数据中枢藏在人造极光幕墙后，六边形蜂巢结构的外墙流淌着记忆数据流。
陆隐穿着偷来的维修工制服，耳麦里传来阿九的冷笑："他们的防火墙比你的咖啡机还老。
"当虹膜扫描仪亮起时，陆隐按下藏在袖口的电磁脉冲器。
整个安检通道突然陷入黑暗，警报声被替换成林夏最爱的爵士乐《午夜玫瑰》。
这是他特意让阿九准备的病毒程序——每个音符都对应着十年前他们卧室的声纹密码。
"B2区第三档案室。
"阿九的呼吸声夹杂着数据流的杂音，"记住，你只有十三分十七秒。
"陆隐的右眼突然灼痛起来。
记忆回放仪在接近核心数据库时自动激活，走廊墙壁上浮现出无数记忆罐头投影。
他突然僵在原地——某个罐头标签上写着"林夏：第一次说谎"，日期是他们结婚纪念日。
档案室的低温让呼吸凝成白雾。
当陆隐找到编号M-1092的存储柜时，冷冻柜门突然渗出鲜血。
数百根神经导管从柜体深处钻出，缠绕住他的手腕，导管末端连接着正在播放记忆的显示屏。
画面里是林夏的办公室。
她正在往咖啡里加方糖，突然对着镜头说："如果看到这个，说明他们已经发现你了。
"她举起左手腕的表，秒针正在倒转，"记住，我们的结婚誓言里有个错误的时间......"警报声撕裂空气时，陆隐正用激光刀切割神经导管。
阿九在耳麦里尖叫："他们在用记忆回溯定位你！"全息屏幕上突然浮现无数个林夏的脸，每个都在重复："快逃！"走廊尽头传来机械足肢的轰鸣。
陆隐撞开通风管道，在狭窄的金属空间里爬行。
右眼的记忆回放仪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片段：林夏在实验室擦拭手术刀，刀面反射出某个隐藏的摄像头；他们在咖啡机旁接吻，背景里的电子钟显示着8:16；爆炸发生前0.3秒，有个戴机械表的手按下了销毁键。
"小心！"阿九的警告迟了半秒。
通风管盖板突然消失，陆隐坠落在某个实验室的解剖台上。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十具尸体整齐排列，每具都长着林夏的脸。
穿着防护服的技术员转过身，手里握着正在滴血的数据探针。
陆隐的血液凝固了——这个人的虹膜颜色和林夏一样，是暴雨将至的铅灰色。
"你终于找对地方了。
"技术员摘下口罩，露出和陈明远完全相同的脸，"不过游戏要升级了。
"他按下控制台按钮，所有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电子声带同步振动："杀了他。
"当第一把手术刀刺来时，陆隐的怀表突然发出尖啸。
表盘迸发的电磁脉冲让尸体们短暂僵直，他趁机撞破玻璃幕墙。
在坠落的瞬间，看到下层实验室里漂浮着三百个营养舱，每个舱体都连接着记忆罐头生产线。
地下水道的恶臭中，阿九正在用焊枪修补陆隐肋间的伤口。
火花溅到生锈的管道上，映出她瞳孔里异常的数据流。
"他们在制造记忆赝品。
"她调出***到的生产线录像，"用DNA复制体承载盗取的记忆，但需要定期注射原主的痛苦情绪当稳定剂......"全息投影突然闪烁。
某个加密文件自动播放，画面里的林夏被束缚在记忆提取椅上，额头贴着十二个电极片。
"当他们给你看我的死亡录像时，"她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注意爆炸火焰里有两只红蝶。
"陆隐突然抢过控制器倒放录像。
在实验室爆炸的瞬间，两片金属状的蝴蝶形火焰从林夏手中飞出——那是他们婚礼上放飞的全息投影仪残留物。
地铁隧道突然震动起来。
阿九的警报器红光爆闪，显示有武装无人机逼近。
他们冲向出口时，陆隐发现阿九的右手小指不见了，断口处闪烁着与记忆罐头相同的编码。
"别发呆！"阿九把他推进下水道岔路，自己朝反方向跑去。
在无人机开火的轰鸣中，她的喊声顺着污水回荡："去老城区的钟表店！那里有林夏留给你的......"爆炸气浪掀翻陆隐时，他最后看到阿九的左手比出三个手势——这是林夏发明的"安全密码"，世上只有他们夫妻知晓。
老城区的霓虹在酸雨中晕染成溃烂的伤口，陆隐贴着墙根疾行，肋骨处的绷带正渗出淡蓝色荧光。
这是从深蓝记忆公司坠落后才出现的症状，让他想起林夏培育的那些会发光的转基因水母。
"永生钟表店"的招牌只剩"生"字还在抽搐般闪烁。
橱窗里堆满停止的时钟，所有指针都指向八点十七分。
当陆隐推开布满弹孔的玻璃门时，铜铃铛发出与林夏实验室警报相同的频率。
"你迟到了十年零七天。
"柜台后的老人抬起机械义眼，齿轮转动的声响像是生锈的怀表，"林博士的保险柜需要双重验证——虹膜和痛觉。
"陆隐的右眼刚对准扫描仪，后颈突然被刺入神经探针。
剧痛如记忆罐头里的利刃般贯穿脊髓，他看到走马灯似的幻象：林夏在爆炸中化作数据流的凤凰，自己的手指正在键盘上输入销毁指令，某个银色容器在意识深海缓缓开启......保险柜弹开的瞬间，探针自动收回。
老人递来沾着机油的毛巾："她嘱咐过，如果你能活着到这里，说明痛觉神经还没被替换。
"柜子里躺着枚红宝石U盘，插入终端后浮现出林夏的全息影像。
她穿着沾满血污的白大褂，背后的营养舱里漂浮着与阿九容貌相同的少女。
"当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的意识囚笼已经成形。
"她的指尖划过全息屏，留下数据涟漪，"深蓝记忆在制造情绪武器的同时，还在进行意识克隆实验——用记忆罐头复刻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