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赠送的愿望
他的脑海中轰然一片空白，耳边医生的话语断断续续，仿佛隔着浓厚的雾气传来。
“陈先生，您母亲确实恢复了健康，但她反复确认说……她并不认识您。
她似乎对您的记忆完全丧失了。”
“怎么可能？！”
陈易近乎失控地大吼，手中的手机差点被他摔到地上，“她是我妈，怎么会不认识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医生叹了口气：“陈先生，我们也无法解释。
这种情况极为罕见，或许是某种心理上的防御机制，建议您尽快过来见她，可能需要进一步检查。”
电话挂断后，陈易站在雨中，身体如同被雨水浸透的纸片般摇摇欲坠。
他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从脚底升起，沿着脊椎一路窜到脑海。
他的母亲确实病好了，正如那个拍卖行的“契约”所承诺的。
但这个赠送的“愿望”——他的母亲不再记得他，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陈易心神恍惚地走在街头，雨水顺着头发滴到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拍卖行里那张诡异的合同，以及那个男子最后的笑容。
那笑容分明在告诉他——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
脚步拖沓地挪到了医院门口，他抬头看了一眼建筑物顶端亮着的“急诊”二字。
这里他太熟悉了，过去几个月，他几乎每晚都守在这里，看着母亲一天天虚弱下去，煎熬地计算着昂贵的医药费。
可现在，他的母亲突然康复了，但代价却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房间里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
陈易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眼睛立刻落在床边的那个女人身上。
她确实是他的母亲，眉眼间的温柔和疲倦，他一眼便能认出。
此刻，她正坐在床上，脸色红润，正低头拨弄着一颗橘子，神情安静而专注。
“妈……”陈易的喉咙发紧，嘴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女人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但那眼神——陈易从未见过，那是一种陌生、警惕，甚至带着点排斥的目光。
“你是谁？”
女人问，声音平静，但透着明显的疏离。
陈易整个人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击中，脑子里一片嗡鸣。
“妈，是我啊，我是陈易啊！”
他猛地靠近一步，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我是你儿子啊！”
女人皱起眉，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陈易？
对不起，我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医生说我可能出了点问题，但……你真的找错人了。”
陈易握紧拳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不，不可能的，你真的是我妈！
你住院这几个月，我每天都来看你，我……”“够了！”
女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冷冷的拒绝，“我不认识你，也不希望你再来打扰我。”
这一刻，陈易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狠狠捏碎了一样，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从没想过，最熟悉的人用这种冰冷的语气对他说话。
病房里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女人低头继续剥着橘子，仿佛他只是个多余的陌生人。
“出去吧。”
她平静地说道，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陈易踉踉跄跄地走出医院，站在门口大口喘着气，手指颤抖着点燃了一支烟。
他的思绪乱成一团，愤怒、悲伤、绝望像潮水般涌来，把他淹没。
“为什么……”他低声咆哮，“为什么会这样！”
烟燃到一半，他忽然抬起头，眼中涌出一种狂热的怒火。
他想到了那个地方，那张契约，那个人——拍卖行的“主持人”。
“我要找他！”
陈易咬牙切齿地低吼。
他将烟狠狠扔在地上，用力踩灭，转身冲进雨夜。
当他重新站在那条小巷时，周围的灯光却己经熄灭了，巷子像一张张开的漆黑巨口，吞噬了他的希望。
陈易看着原本“灵魂拍卖行”的位置，那里只有一面空荡荡的墙壁。
他伸手摸了摸墙面，粗糙的砖块冰冷而真实。
“出来啊！”
陈易大吼，拳头狠狠砸在墙上，骨头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怒火更盛，“你们不是说会帮我吗？
给我滚出来！”
然而，无论他如何怒吼，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声。
陈易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
他的怒火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和后悔。
他想起那双全黑的眼睛，想起那句“赠送的愿望”，一种深深的恐惧在他心底扎根。
他己经签了契约，代价己经付出。
而那些人——不，那些东西，不可能再给他反悔的机会。
正当陈易彻底陷入绝望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轻缓，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像是在刻意拉长时间。
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巷子的深处，手中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那人影完全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但他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熟悉的低沉：“陈易先生，您对赠送的愿望不满意？”
“是你！”
陈易瞪大眼睛，几乎是扑了过去，“还我愿望！
你答应过我，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戏谑：“赠送的愿望，可不能轻易更改。
不过……如果你愿意再签一次契约，也许还能挽回什么。”
陈易愣住了，盯着那盏摇曳的油灯，胸口剧烈起伏。
他能做的选择，真的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