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正清扫着落叶,院内大门忽然被叩响,她放下扫帚,匆匆赶到门前。
“您是?”
听闻门外动静,淮余抬眸望去。
来者是个精干的男人,黑眸炯炯有神, 眉毛粗壮飞扬,腰间挂着一块少主府的御牌,她放走狸猫,招呼阿春端来清茶。
茶具摆在石盘桌上,几片嫩叶漂浮在茶面,朦胧白烟飘飘而起,沁人心脾。
淮余轻抿几口,唤道。
“不必拘谨,请坐吧。”
男人点头入座,望着对方品茶的模样,冷不丁开口。
“刑审司暗探在南城外的密林中,发现了陆府管家的尸骸。”
此话一出,淮余持着茶柄的手忽然顿住,她怔怔抬眸,略显惊讶,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男人面不改色,阻止了阿春为自己倒茶的动作,继续开口。
“据属下这几日的调查,似乎有人越过刑审司,将他从地牢中救了出来,却又将他杀害,剜去心脏,抛尸百里。”
淮余顿时没了品茶的兴致,啪嗒一声,将瓷具搁置在桌上,回想那夜逃走的伯爵,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那伯爵得知身份暴露,迫不及待杀人灭口了,刑审司怎么看?有传来新的情报吗?”
哗啦哗啦,一阵纸张摩挲的声音响起,男人早有准备,自竹筒内抽出一卷密文。
“这是刑审司传出的细作动向,请少主过目。”
淮余接过,几下便将缠绕密文的细绳解开,晦涩难解的符文随即映入眼底。
“今日午时,细作将要出城?”
“没错,城外的细作将在午时与那伯爵会面。”
她草草过目,自手心唤起金色火焰,将密文焚烧殆尽,向对方使了个眼色。
男人心领神会,起身告退,在淮余的注视下走出大门。
阿春看的一头雾水,不知对方身份,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少主,那位大人是?”
“少主府内的暗探。”
淮余说罢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阿春见此,急忙上前阻拦。
“您不会要亲自去抓细作吧?陛下早就告诉过阿春,此次事件复杂,万不可让少主卷进去啊!”
她一脸担忧,生怕少主有了闪失,娇小身躯将去路拦住,怎么也不肯退让。
近日噩梦频发,恐怕与那伯爵脱不了干系,此番禁令毕竟出自母皇之口,淮余也不好当面破除,她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装出罢休的模样。
“哎……真是拗不过你啊。”
听闻此话,阿春顿时喜笑颜开,乐呵呵的拉住淮余的手。
“阿春学了新的糕点,少主来尝尝嘛。”
“好,都依你的。”
往日清冷少主难得露出笑意,阿春别提多高兴了,殊不知淮余在背后略施小法,一缕金光悄悄飞离。
……
眼瞧红日逐渐升高,密文中细作接头的时间也渐渐逼近,一缕金光涌现,淮余摇身一变,化做乡下农妇,提着箩筐,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
一辆马车自不远处缓缓驶来,她扯出头巾,简单将自己包裹了一下,在一个摊位前装模作样的挑选起来。
马车宽大,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车夫戴着一顶草帽,穿着一件普通汗衫,身后的小车载满了稻草,摇摇晃晃好似要掉下来。
淮余将头巾向下拉了拉,遮住眉眼,逆着人流,来到城门口,藏匿在密林中,悄声观察着来往人群。
“吁——”
马匹嘶叫自远处而来,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那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马车。
她顿时警惕,收敛气息。
马车缓缓靠近城门,城防兵出面将其拦下,他偏头瞧了瞧堆满稻草的马车,随后又看向车夫的脸。
“里面装的是什么?”
“就是一些稻草,马匹路上的口粮。”
“稻草?”
城防兵有些不信,持起长矛步步逼近,他朝稻草扎了几下,并没有发现异物,转身又对车夫仔细搜查。
一番审查下来,士兵终于对首领做了一个确认的动作。
首领点了点头,小兵这才放心的指示同伴抬起拒马,车夫吆喝一声,持起长鞭,马匹嘶叫,继续拉着小车向前走去。
就在即将进入门洞之时,车夫忽然转头问道。
“军爷,此处之前并未设防,怎么近日……”
“近日城里偷盗事件频发,一些小贼经常借用马车将偷来的财物运往城外,城辅大人命我等多加留意,这便是原由。”
还未等对方说完,首领便随便捏造出了一个借口。
车夫应答了几句,驾马消失在了城墙外,一旁的小兵有些顾虑,快步走到首领跟前。
“大人……”
“这车夫有问题,快去通告暗探。”
首领面不改色,冷静的叫人害怕,小兵愣了愣,随即慌张的通知同伴。
……
密林中,淮余目睹一切,顿觉不对,刚要退后,一道寒光瞬间闪过,直直刺中咽喉。
她踉跄几步,抽搐倒地,鲜血四溅,染红了身上的衣物。
毒水迅速蔓延,灼烧感深入血肉,她大口喘着粗气,痛苦挣扎在落叶中。
“你就是刑审司派来的暗探?看样子也不过如此嘛。”
首领在眨眼间现身,缓步来到淮余面前,她吊着最后一口气,猛地握住了对方脚腕。
“你……是谁……”
“无可奉告。”
他冷言道,自刀鞘拔出利刃,高高举起。
“看好了,这就是和那位大人作对的下场。”
千钧一发间,身后密林发出阵阵响动,首领大惊,快速将利刃横在身前。
“真是没想到,从中作祟的居然是你。”
女声自身后传来,首领惊慌回头,却不见那人踪迹,披天盖地的风刃翻涌而来,他迅速抬手,猛地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看来你早就注意到了我,刻意将城防兵引到别处,想必那车夫根本没有问题吧?”
方才被击倒的女人死而复生,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在一瞬间持刀对峙,首领咬牙切齿,大声呵斥。
“你究竟是什么人?!”
虚假皮囊在金光中褪去,直至现出她的真容,他顿时僵住,一下露出破绽。
淮余仅是一个抬手,身后暗器便齐齐射出,首领躲闪不及,被正中心口,哀嚎着倒在树边。
“你是……淮余?”他无暇顾及伤势,满目震惊,望着对方步步逼近。
“哦?你见过本宫?”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顿时哈哈一笑,靠着树干滑了下去,稳稳坐在落叶堆中。
“不只我见过你,玛亚斯的所有亲王公爵都见过你,没想到初来此地,竟能得到意外收获!都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活着?”
他卸去伪装,在一缕灰烟中现出了真容。
“我是玛亚斯驻东伯爵之一,库勒·格列维。”
库勒金发红眸,说话间露出了两颗尖锐利齿,他面露笑意,毫不挣扎,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淮余冷漠,抽出刀来。
“既然有胆量潜入我们之间,想必对刑审司中的刑罚也有所了解吧?”
她说着,将刀尖下移,抵在了库勒心口,稍稍用力,刺入皮肉。
“哎呀呀,我可太了解淮余阁下的手段了。”他倒吸一口凉气,演技浮夸的皱起了眉。
“与你接头的细作是谁?老实交代。”
库勒闭口不谈,捂着血淋淋的布料哀嚎不止,他睁开一只眼,瞧了瞧淮余的表情,嗤笑一声,再次倒头哀嚎起来。
她没有兴致同他斗嘴,将佩刀利落收鞘,道。
“刑审司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你把知道的东西吐出来,识相一些,你的下场就不会太差。”
“戾气不要这么重嘛,淮余阁下。”
库勒勾嘴一笑,对着密林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大批士兵从中涌了出来,他们身披盔甲,全副武装。
淮余处之泰然,情绪毫无波澜。
“看来你搬出了自己的全部后手呀,是打算借他们之手困住本宫吗?”
“不不不,淮余阁下武艺高强,区区玛亚斯士兵,哪能入得了您的眼呀!”
库勒说着摆摆手,脸上的笑意不曾消退,他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血色瞳眸中似乎在思索什么。
[哗啦啦——]
密林发出阵阵响动,众人同时抬眸,一支袖箭猛然刺来,库勒大惊失色,匆忙后退,却还是被飞驰而来的暗器刺中了手臂。
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把将其拔出,血液汩汩流淌,箭头的倒钩将皮肉彻底刺穿。
士兵被打的措手不及,迅速持盾结阵,库勒紧握手臂,对着树林某处阴冷发笑。
“真是该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