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揣着成年前最后一月能领的十二块钱烈士子女补贴，回到家中。
不期然，顺着门缝，我看清里面啃的忘我的画面。
眼前同时出现弹幕。
***，十八岁的狼狗男主和三十六岁的老白花女主，真***！住手啊女配你快住手，推开这扇门，你就得下线了。
我原本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下意识后退两步。
1怎么回事？咱们美富惨女配真停手了呀！咦，这剧本真改编了啊！不是说编剧头铁，有大佬砸百亿星际币都不愿意！最新消息，大佬加价到一个种植星产权了，把版权买断了！哇，所以这是真的改了啊！我记得之前看剧情是女配推开门，撞见她未婚夫和她养母抱在一起啃，被***的心脏病发住进医院。
对对对，女配住院后，男主那狗东西，担心女配好了后出去乱说，就偷摸拔了女配的输液管，女配情况越来越差，没两天就心脏骤停下线了。
我目光努力在星际大佬砸钱买剧本的信息上挪开，来不及多做思考，捂住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心跳，靠着走廊的廊柱努力平复呼吸。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相亲时曾经看到的，却觉得是意外忽略过去的，他们眉目传情的画面，以及刚刚亲眼看见的两人啃的忘我的场景，胃里一阵翻涌。
此时的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未婚夫和养母这场惊世骇俗的姐弟恋中的配角。
我即将结婚的未婚夫是男主，而女主正是我父母牺牲后，搬过来和我住到一起，自此照顾我生活的名义上的养母。
剧情中的今天，我撞破了他们的***，被***的病发住进医院。
男主忙前忙后，做足了二十四孝男友的姿态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
可实际上，他担心我泄露他们的丑事，背着人拔了我的输液管，致使我的病情越发严重，没坚持多久就去了。
后来，男主对外声称对我情根深种终生不娶，又将养母接到身边赡养。
他因为对我的‘痴情’，我爸曾经的战友对他照顾有加，给他找了份工作让他不用下乡，在他们的关照下，他事业上一帆风顺。
他俩还偷摸生了个孩子，当做养子记在了已经死了好几年的我的名下，顺理成章继承了我留下的数额庞大的遗产。
我：“……”我再忍不住，跨进了走廊外的花园里蹲下，大吐特吐。
花园里我爸曾经种下的一丛冬青长势极好，我被遮挡的严实。
2房间门在这时打开。
一个五官硬朗的国字脸青年推开门走出，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在开门的瞬间，他脸上迅速换成焦急神色。
“姜姜你怎么样，我立马送你去医院……”然而，门口空无一人。
他表情瞬间皲裂。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努力降低存在感。
“什么，姜姜！”我听见养母周姨慌乱着急的声音。
“别怕，别怕，不是姜姜，今天风挺大，是我听错了，以为是姜姜回来了。”
顾振国忙顾不上别的，抱着人安抚。
养母周姨推了推他。
“你快走，姜姜也快回来了，你刚刚答应我的以后和姜姜好好过日子，她心脏不好受不了***。”
“是是是，都听姐姐的！”顾振国在她脸上亲了口，这才离开。
周姨脸上都是嗔怪。
三十六七岁的人了，这神态和小姑娘似的。
还姐姐……啧！我默默看着弹幕的吐槽，僵硬着不敢动弹，直到顾振国离开小院，直到周姨嘀嘀咕咕说我怎么还不回来又回了屋。
我这才卸了力气，摔坐在旁边，无意识揪着手边的冬青树叶，努力平复呼吸。
哈，我TM招谁惹谁了，要被这么恶心？面前的弹幕已经炸了。
擦擦擦！男主这狗东西刚刚那反应不对吧，没见着人就说要送医院！我刚刚就想问，怎么感觉男主是故意让女配撞见的？我去，他这么早就想要吃绝户了啊！女配快跑，你这风一吹就倒的脆皮身体，玩不过那俩渣男贱女啊啊啊！看向满弹幕都是叫我快跑的言论，我心情渐渐平静。
是了！刚刚我也注意到，顾振国那反应不对。
都知道心脏病受不了***，他开口就说要送我去医院，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我撞破他们的***，是他算计好的！要么，我站在门前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虽然不知道这弹幕是怎么回事，但我心里是真的感激，若不是它的存在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怕是真的会被最开始看见的那一幕***到昏厥。
这无关情爱，禁忌炸裂，被背叛的愤怒，都足够让我情绪突然不受控制。
我面无表情，手边揪下的冬青树叶堆了一小堆。
片片深绿上浮现出爸爸俊美坚毅，却独独面对我时才会柔和下来的脸。
他说：“姜姜别怕，爸爸在的！”我眨掉眼底乍然氤氲的水汽，轻轻抚了抚这四季常青的冬青树叶，笑了！爸爸你说，他们既然这么爱，那就锁死好不好？大家会和我一样祝福他们的吧！我本就自然带笑的精致五官，这一会儿笑起来，像是有柔光洒下。
3弹幕又是一阵尖叫。
啊啊啊，女配疯了！她竟然还笑，她还能笑得出来！嘶溜嘶溜，女配真好看啊，真不愧是咱们反派大佬心中白月光啊！嘿，也就是咱反派大佬回来晚了，要不然有男主这狗东西什么事？反派大佬，白月光，谁啊？我愣怔一瞬，没想明白，不过这不重要。
眼前的困局却是最需要先解决的。
婚是结不下去了，还有养母周姨这里……这个更麻烦！周姨是我爸的相亲对象，我名义上的养母。
我妈生我时难产，没两年就去了。
我爸那时已经是团长，算得上年轻有为长得又极好，只有我一个闺女，以后一副嫁妆的事。
他这样的在相亲市场上就是香饽饽，自己扑上来的，领导战友邻居介绍的不计其数。
只不过我爸并没再婚的打算，他寻常能推就推，不能推就见一面然后拒绝，周姨就是其中一个。
我爸牺牲时，我已经十五岁，其实这个年纪我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问题也不算大，可我得到我爸出事消息那日，被***的当场昏厥住进医院。
也是这时才查出我的心脏一直有些问题。
平时不显，但却是受不得***。
好在，只要我平常注意些，确实能和常人无异。
我的情况我爸的领导战友都有关注，我本就早产体弱，如今又查出心脏还有些问题，平常确实是可能没什么，可一旦要出什么事没人发现那可能就是要命的。
我爸就留下我这么个独苗苗，他们都把我当成了责任，想要把我带回家照顾。
缺衣少食的年代，多照顾一个人，还是个身子病弱需要精细养着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并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
就在这时，养母周姨站了出来。
她原名周二丫，后改名周尔雅，是当时负责我所在病床的护士。
周尔雅早年在老家成过婚，后来对方修水渠时没了，她便一直独身一人也没个儿女，给她介绍过对象的人倒是不少，她却一直都单着。
有说她心里有人的，有说她和前夫感情深厚的，各种说法都有。
她在这时站出来，说想要照顾我。
不少人都想起曾经有人介绍她和我爸相过亲，就觉得可能她心里的人就是我爸。
有人问起，她都双眼通红低头伤心却也从不反驳。
觉得我爸哪里都好，周姨就算惦记他也不奇怪的我，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就这样默认了她的靠近。
就这么着，在各方商量后她成了我暂时的监护人，名义上的养母。
她也搬离了医院的职工集体宿舍，住进了这小院里的客房，和我做了伴。
至于这个定下来等我三日后成年那天就去领证的未婚夫……这个倒是真没太大所谓。
我和姓顾的今儿个不算，一共就见过三面。
前阵子传出这届毕业生但凡没成家没工作的，可能都要安排下乡，周姨说担心我身子受不住，我这身体一般工作也不要我，这才给我介绍的。
对方家里没负担，表现极好，有眼力见，不多话，还会照顾人，花钱也不抠搜。
周姨又说是她同事家的孩子，知根知底靠得住。
我寻思着先度过这一关，不行再离呗。
大不了给点补偿，我又不缺钱。
总不能真被安排下乡，那我这身子，才是没活路。
可我是真怎么都没想过他们是这种的，‘知根知底’法儿！是以，虽然被背叛，伤心没有多少，担心后续我该怎么办更多。
我揉了揉脸，在躲到周姨出门上班再出去和现在就出去之间只衡量半秒，便整了整衣服，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4客厅的沙发上，三十多岁保养得宜的养母，手上拿着一块崭新的手表，表情如同少女般欢喜羞涩又纠结。
我不动声色打量，以前不觉得，现在看着却哪里都不对。
她听见动静看见我回来，下意识就想把手表藏起来，估摸着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又硬生生止住动作，只是看向我的时候眼底又划过愧疚。
我扫了眼那手表，看这崭新热乎的模样，估摸着是姓顾的刚刚送的。
果然弹幕又议论开了。
呦呦呦，这就是结局说的，男女主那只定情信物的手表吧！还特意展览了。
是呢，狗男主真大方，又倒腾票又买手表的，花了近二百，家里给他准备结婚的钱都花这上面了，话说他是不是压根没想结婚啊？感觉你真相了楼上！我脚步微顿，脸上已经带出惊喜来。
“周姨这手表真好看，是你之前说的要给我的陪嫁吗？”嗯，陪嫁那是周尔雅给的，不还也有借口，要是说姓顾的给的聘礼，那这婚事不成还得还回去……我对他俩是真恶心，可一百多块没票还弄不到的手表却是没错的。
我直接把手表拽了过来，忍着恶心戴在手上，还高兴地夸她。
“周姨你真好，我妈活着都不一定舍得这么大手笔的给我块表当陪嫁，我有你这个养母真是我的福气！”我在心里罪过罪过，虽然我没见过我妈，我爸口中她那么疼我，约莫也不会介意我这会儿说什么。
周尔雅噎了一下。
她眼神落在手表上拔不下来，纠结着措辞。
我只当看不懂她脸上的几番变化，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压低声音有些害羞的模样。
“周姨有件事你帮我参谋参谋呗？”我不等她接话，继续。
“不是约好等三天后我过十八岁生日就先把证领了？结婚到底是大事，我这肯定要陪嫁，别的还好说，我们家都是我的，都能说是陪嫁。”
我不动声色观察，清楚看见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喜色，心道一声果然。
是了！财帛动人心！我有钱并不是什么秘密，抚恤金，我爸以前的津贴，我成年前每个月还都能领到补贴。
这其实是数额相当庞大的一笔。
我也不是没有警惕心，但我们住在一起这几年，她从未过问过，甚至之前还多次提起，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婚，就和我作伴，还说要把钱攒着给我做嫁妆以后给我带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对她都没太过警惕。
就是不知道她在最开始就是在算计，还是最近才变了心思。
5我垂下眸，面上继续一脸苦恼的模样。
“可我不是寻思着是不是给振国哥送个什么礼物？我还说买个什么呢！你这给我送了表，那要不，我也给振国哥送一块吧，就是票不好弄。”
送是不可能送的！若是她暂时只图钱，手表这种大件，约摸着还是能稳一稳她的。
果然，原本正准备说点什么的周尔雅瞬间把先前酝酿的话收回，很是积极给我提供参考。
“没票啊，这票是不好弄，一个大单位一年也没能分到几张，要姨说你还不如买块进口的表，是贵了点，不过振国是男人，在外面也能有面子。”
我做出略带迟疑表情。
毕竟，一块进口表少说得三四百，赶得上一个工人一年多工资了。
周尔雅不动声色劝说。
“振国是个好孩子，对你也很是体贴，哪回跟你出门叫你空手回来？你这送他个好的，他能不更巴心巴肺的对你呀？”“真，真的嘛？”我似乎被说动，头埋的低了些，心里却也弄明白了。
周尔雅是真的不知道姓顾的是对我动了杀心的。
毕竟，我若是死了，我的财产他们只要操作得当，那就都是他们的，那她这会儿哪里还需要对一块进口表这么费心思。
周尔雅继续。
“那当然啦，周姨你还不信？”她巴拉巴拉又说了一连串的夫妻相处之道，什么在外听男人的话，给男人面子，要贤惠要大度，回家后男人就能把她当祖宗洗衣做饭端洗脚水。
我再听不下去。
“哎呀周姨你怎么什么都说呀，人家不理你了！”我不等她再多说，就钻回自己屋里，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哎，你这孩子……”很是温柔慈爱的语调传入耳中的时候，我已经撑着墙壁干呕，心脏又开始难受。
其实她住过来后，我更像是多了个室友。
饭我自己能做，衣服我自己能洗，花用有我爸留下的存款，有他牺牲后发下的抚恤金，我成年前每月甚至还能领到十二块钱的补贴。
我俩虽然生活在一起，但钱却从来没往一起掺和，我上学她上班，都有各自的事，偶尔的几顿饭谁也没计较。
三年了，我们相处的一直很是和谐。
我以为就算不是最亲近的人，一些作伴的情分总是有的吧！甚至我有时对她还有些愧疚。
这处小院距离学校近，是我考上高中时，我爸为了方便我上学买的，我还未入住他就出了事。
周尔雅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时，我下意识不想有第三个人进到家里，破坏我爸曾经留下的痕迹，就把地址选在了这处小院子，没把人真正带回家里的那处二进的四合院。
没想到……6我没放任自己陷入这种无用的情绪中太久，平缓了一下呼吸，找到房间里之前放的药，先干咽下去两颗，舒服些了，这才放任自己躺到床上，目光又落回到弹幕上。
此时的弹幕讨论的很热烈。
关于我先前说要买手表的事。
我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给他们解惑：“先拿手表吊着，不至于一下子就狗急跳墙，腾出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嗯，好好想。
工作找不到，随便拉着个陌生人结婚有风险。
剩下的下乡……不知道能不能挑拣个周边距离医院近的村子。
再或者，军区家属院附近也有村子，不知道要不要知青，那边的村民可以送去家属院的卫生所看病，倒也还行。
总不能真去哪个人生地不熟，进城也得走个几十里的山沟沟吧！那对我来说真就和找死没区别。
至于那俩怎么办？我想做点什么，可我没证据，身体也经不起折腾，硬碰硬只会把自己坑进去，在安排好自己的后路前，我不敢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躲着些，躲远些。
我眨了眨眼，眨去眼底的湿意，抱着爸爸一针一线亲手给我缝的兔子玩偶，将脑袋往枕头上埋了埋。
爸爸，这样只能小心周旋的我，是不是有些没用呀！弹幕已经欢腾起来。
就说嘛，我们女配宝宝很聪明的！就是就是，女配他爸就是大佬，只可惜他牺牲的太早，要不然哪里轮得到男女主那俩狗东西算计。
之前太过惊心动魄，我身子本就弱，这会儿累的只觉得眼皮格外沉重。
我模糊中看见空旷简洁的除了基本生活用品并没太多东西的房间，眸光落在反锁的门上，到底放任自己睡沉过去。
万幸！这处小院本就没多少重要东西，想要离开，带上小兔子，拿着重要资料就能走。
7我再醒来的时候，周尔雅已经上班去了。
我拿上只剩我一页的户口簿和一应资料，带上两包好烟和一盒巧克力，直奔知青办。
刚开始动员下乡，这会儿知青办很是冷清。
看见我上门，工作人员瞬间热情起来。
“小姑娘是要下乡？哎呦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小姑娘觉悟高。”
我腼腆笑笑：“我想问问。”
工作人员并不气馁，巴拉巴拉一通介绍。
“早点报名好，你现在报名还能挑个好地方，早去晚去都得去，除了独生子女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得去一个，要是晚了，那真就分配到哪就算哪了。”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
“一家去一个？独生子女不需要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