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享受海风的腥咸，他欣赏海面的辽阔，他爱海水不止的波澜。
他喜欢聆听海浪的声音。
波涛的涌动让他心安。
就像现在这样。
嗯？
现在这样？
少年猛地在松软的沙滩上坐起，环顾四周，竟是一片海滩。
温城没有这样干净的海，更没有这样蓝的天。
难得。
少年起身，看向面前的海。
得进去瞧瞧。
少年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他的视野随即被蓝色的海水填满。
他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他在海里沉浮。
在深渊的汹涌上沉浮。
在水面的波光下沉浮。
他停滞在水里，他在聆听浪涌。
水的流动让人陶醉，滞流让人厌烦。
少年皱眉，睁眼看向身前不远处。
散发着白光人影倒立在水中，没有五官，但少年感受到了祂的视线。
“挺让我感到意外的【臆界】，”人影的声音似乎和少年记忆里的自己很是相似：“如此纯粹的自然，如此纯美的孤独。”
“你是谁？”少年有些不愉快：“扰人清静，很不礼貌。请回吧。”
“还请等等，楚听海先生。”人影依旧倒挂着：“我只是一个来邀请你加入【狂欢】的发起者，没必要这么着急驱赶我吧？”
“离开这里，我不想说第三遍。”
楚听海的声音突然变的冰冷，周边的海水开始飞速涌动。脚下的深渊中，无数猩红的光点一个个亮起。原本让人惬意的海水逐渐变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好有攻击性的潜意识。”人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开始期待你加入狂欢后的表现了。”
楚听海没有回应，只是抬起了右手。
数以万计布满猩红眼珠的触手疯狂的自深渊中汹涌而出，在顷刻间便将人影彻底淹没。
“啧。”
不耐烦的声音伴随着响指声在触手中传出，汹涌的触手在一瞬间停滞。
一抹亮白猛的将整片海洋浸染成纯粹的白色，只留楚听海飘在半空，神色呆滞。
“这还没开始呢，就这么闹腾。”人影已经融入了这片空白，但声音仍自四面八方传来：“真想亲眼看看啊，你能把【词】拓展到什么地步。”
“那么……”
“请臆想者，陈述你的【词缀】。”
……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学业，在夜幕下漫步于寥寥灯光，顺着耳机中播放的轻音乐迈上几个卡点的步调，这向来是楚听海每天最惬意的时光之一。
可欢乐的时光向来短暂。
“叮铃铃！”
熟悉的自行车铃响起，楚听海顿了顿，有些无奈的停下。
“巧啊楚哥！”
下车，打招呼，转化为推车形态，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的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你在听什么……”
少年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楚听海已经摘下一只耳机没好气地塞到了他的耳朵里。
“别说话，自己听。”
楚听海说完，随即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少年顿了顿，有些不满的努了努嘴，但还是跟了上去。
当然，他并没有雅致去听什么纯音乐，虽然楚听海逐渐皱起了眉头，但他依然喋喋不休。
“楚哥我跟你说哈，我今天在学校里遇到个……”
“……”
“woc那人真的是让我无语死了！你说说怎么会有这样的……”
“……”
“我们老班在我们这上课的时候念错字了你知道吗，wok爆笑！真的！我那个时候……”
“……”
“哇中午那个‘草莓流心鸡排’你吃了没？wok那个阴间味道，真的是……”
“……”
“对了你早上有没有看到那个跑操跑到一半送去医务室的那个？我跟你讲哦，那个起码谈了八个，甚至有两个是一起……”
“郑彦。”
楚听海突然停住，用毫无波澜的冷脸看向一旁的少年。
郑彦突然卡住，随即立正站好，伸出手做了一个为嘴唇拉上拉链的动作。
楚听海又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又再次迈开了步子。
说不了话，郑彦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东西上。
看着郑彦听着音乐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看似卡点却统统错开半拍，哼出的旋律更是音高节奏双双崩盘，楚听海只想把手机塞到他的嘴里去。
当然，他忍住了。
好不容易两人分开的路口，郑彦略有些依依不舍的把耳机还给了楚听海，后者却如释重负的果断告辞。
郑彦和楚听海不一样。
两人虽是表亲，但上到性格下至外貌，除去性别，毫无相同之处。
一热一冷，不论在哪个方面，他们都站在极端的对立面。
在楚听海的逻辑里，自己当绝无可能接受一个这样的朋友才是。
性格不合，品味不佳，举止不雅，智商不高，脑子不好。
可他偏偏就是接受了。
也许这就是物极必反？
也可能就是犯贱。
每当郑彦的骚扰接踵而至时，楚听海都要后悔一次当初的决定。
不过，偶尔来个蠢蛋调剂一下自己的生活，倒也确实不错。
距离小区只剩一个路口，楚听海却在即将迈出下一步时突然心悸了一下。
他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犹豫片刻，楚听海选择绕远路。
刚刚转身，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便突兀的响起。
伴随着血腥味。
果断脱下背包向后一扔，却被拿着刀的黑衣身影直接躲开。楚听海一面冲向大路，一面直接打开了手机的紧急呼叫。
“不要走啊，同学。”黑衣人的声音出乎楚听海意料的年轻，甚至让他感到耳熟：
“不想听听吗？【神】都告诉了我什么？”
傻子才想听你这种一看就精神状况正常的人的传教。
“不好意思，我无神论。”
轻声补上一句，楚听海依旧自顾狂奔。
“噗。”
冰凉的触感自后腰出现，楚听海一顿，看着贯穿自己腹部的匕首，脸上流露出了恐慌与震惊。
什么时候？
怎么可能？
匕首被用力拔出，剧烈的疼痛让楚听海难以自控地发出了惨叫，黑衣人用力一脚，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你说说你们啊，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黑衣人在楚听海面前蹲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因为剧痛而蜷缩成一团的楚听海：“我真的能听到【神】说话啊！他甚至还赋予了我【神】力！他希望我成为他的代理人啊！”
楚听海强忍着剧痛抬起头，却怎么也看不清黑衣人的面庞。
“你别不信我！”黑衣人突然跪了下来，把带血的匕首贴在楚听海耳朵上：“你听，你听啊！你没听到吗！你不也是【神选者】吗？向我证明啊！向我证明啊！”
黑衣人将匕首高高举起。
楚听海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结束了？
我的人生就这样结束在一个疯子的手里？
我还什么都没有实现。
我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
“叮铃铃！”
熟悉的车***。
但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响起。
黑衣人被***吸引，刚刚转身，郑彦已经带着自行车撞到了他的身上。趁他被撞的失去重心，郑彦跳下自行车，抡起满载的书包对着黑衣人的头部就是一个重击。
黑衣人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晕厥，失去了动静。
郑彦先是小心翼翼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匕首，随即飞奔到楚听海旁边蹲下。
“你过来干什……”
楚听海话未说完，郑彦的嘴皮子已经飞快地动了起来。
“你之前借我的书我已经看完了本来晚上打算带给你但是刚刚忘记了想起来之后我就立刻往你家这里赶然后刚好碰到你被一个黑衣人摁在地上然后我就立刻连续打了110和120然后飞速骑着我的自行车来到你身边进行一个英雄级的救场……”
一大段话说完，郑彦一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所以，楚哥，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感受着自己逐渐降低的体温和腹部不断冒出的鲜血，楚听海苦笑道。
“但是……”郑彦打量了一下楚听海身体，有些疑惑的眨眨眼。
“你身上……没伤口啊？”
楚听海一愣。
“哦哦哦不对不对，”郑彦立刻说道：“你可能是被打出内伤了，毕竟你这身板子这么……”
楚听海突然坐了起来。
郑彦看着刚刚还痛苦不堪的表哥突然像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愣了一下。
楚听海松开了捂住腹部的手。
校服依旧洁白。
不对……这不对……是什么催眠手段？
“楚哥……”郑彦有些试探性地开口：“所以你……没事了？”
“你等会，我有点乱……”楚听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正欲站起，却在郑彦身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黑衣人手中的匕首闪着寒芒。
这不对…….这不对……
他的起身为什么毫无声息？
他的匕首明明还在郑彦的手上！
他为什么会……他怎么会……
这不符合……
“噗。”
匕首穿透了郑彦的大脑，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匕首应该有这个长度吗？
匕首应该这么锋利吗？
匕首应该……
匕首被黑衣人拔出，郑彦向前栽倒，生命伴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不断消逝，他抽搐了几下，随即失去了动静。
“又一个【神选者】。”黑衣人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知道你很想听，但是怎么可以插队呢，插队是很没有礼貌的。”
楚听海怔怔地看着倒地的郑彦，眼眸逐渐失去焦距。
这或许……是假的……
黑衣人又一次举起匕首，猛地扎向郑彦的躯体。似乎还嫌不够解气，一连扎了数刀，直至他的背部血肉模糊，白色的校服彻底糜烂在翻出的血肉里。
“这就是插队的代价。”黑衣人拔出匕首，又看向楚听海，嘴角带着笑：“那么，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连带着一切都像水流一般涌动起来。
不重要了。
疯子。
***。
罪人。
应该被淹死在【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