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续不断令人讨厌的水滴声中高慧睁开眼，入目是老式的木梁瓦房顶，四周的白灰墙在岁月的侵蚀下剥落了许多，露出里边灰黄色的土坯和隐约可见的红砖……
硬梆梆的床板硌得她腰背酸痛，高慧***着翻了个身，看见身下正是熟悉的老旧深黄色单人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张连床板都盖不齐的老式草席，顺着床沿往下，光秃秃的青色石板地面上摆着一双她高中时穿过的黄色塑料凉鞋……
原来是在奶奶家。
等等！奶奶不是三年前已经走了吗？2020年初，一场感冒带走了这世上唯一关心她的人，从那以后，她就在家和公司两点一线中重复着枯燥的生活，直到加班时突发心绞痛倒在工位上——
“心绞痛！我发了心绞痛！欸，胸口怎么一点不疼？！”
“你醒了。”
突然响起的干瘪刺耳的机械男声将高慧吓出一个哆嗦，她支起上半身再次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这间酷似她在老家房间的屋子居然没！有！门！窗！
四面都是一样的墙壁，房间里也并没有其他人和物，整个屋子里仅有一床、一席、一双凉鞋，还有一个她自己。
“谁在说话？”高慧试探地问道。
“我是系统。”机械男声答。
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高慧分辨不出源头，干脆冲着墙上某个酷似摄像头的凹洞疑惑地问：“系统？”
“对，一个复仇系统，能够带你穿越各个位面的小世界，帮助雇主完成各种复仇任务。”系统依旧不带任何波澜地叙述。
“等等！你是系统，跟我，”高慧指着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死了。”言简意赅到过分。
“你怎么知道？”
“你的灵魂离开身体，我监测到了。”
“你咋监测的？大数据还有这功能？”高慧好奇地问。
“本系统是高位面科技产物，跟你们低位面蓝星的大数据不是一个层次。”
“位面，又是什么？”
“类似你们说的小世界。”
“那你这高位面的世界干嘛来管我们低位面世界的事儿？做实验呢还是搞乐子呢？我们这有个电影《楚门的世界》，你看过吗？”
“本系统不回答无关紧要的问题。”
内容和声音一样干瘪无趣呢，高慧浅浅翻了个白眼，做出一番低姿态：“我记得我们这位面死掉的人，都是要去阴曹地府的，要不您还是放我去走正常流程吧？我这人，啊，这个魂，没有什么远大理想——”
“做复仇任务会有积分，攒到一千积分就可以重生哟亲～”音色虽然一致，可这个机械男声突然有了蓝星某购物平台客服的语气和声调。
“……系统？”
“是我哟亲～”
“你怎么突然变身客服了？我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吗？”
“你心里的吐槽我都听得见哟亲，现在的声调据说是蓝星最流行最有亲切感的客服声哟亲～”
高慧默想：“拜托您可把’哟亲’俩字去掉吧。”
“好的呢。”系统道。
高慧再默想：“拜托您放我回低位面吧。”
“不行哟，你已经跟本系统签约，攒够积分前不能离开哦～”
高慧忍不住开口：“什么时候跟你签约了？我怎么不知道？！”
“本系统不回答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也算无关紧要？”高慧气笑了。
“本系统不回答无关紧要的问题。”系统像个大爷似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
“那现在离开，慢走不送。”高慧倚着床头，手随意指向墙上的凹洞，示意这来路不明的系统麻溜滚远点。
“现在解约，宿主将遭受雷击处罚，魂飞魄散哟。”
“你这霸王条款也太多了吧！”
“宿主，监测到你情绪不稳定，十秒后将为您提供强制休眠。十、九……”
“啥？什么？强制休眠啥——”在高慧的语无伦次中，系统喊过了“一”，高慧应声而倒，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高慧再次醒来。身上酸麻的感觉久久不去，大脑嗡嗡地像被人捶了一棒，怔忡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加班猝死被一个什么狗屁系统绑架了……
“宿主，我叫复仇系统，不叫狗屁系统哦。还有，这不是绑架，是公平签约。”
高慧揉揉脑袋再次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吐槽：“你都不是蓝星人，扣什么汉语字眼？！”
“宿主不必担心，我有蓝星所有语言的专家级翻译系统，跟你交流不会有障碍的。”
高慧翻白眼：“真正的障碍在于思维方式，懂不懂？还有，你用什么把我麻倒的？后遗症这么严重，不会损害我的神经吧？”
“宿主，你现在是魂体，没有神经。”
“那我头为什么这么痛？”
“因为让系统为难会掉功德和悟性哦。”
“你为难是你的问题，干嘛伤害我？”
“宿主，监测到你情绪不稳定，十秒后——”
“别别别！我很稳定！取消！取消！”高慧紧张大叫，着实不想再体验一把被强制休眠的滋味。
“宿主，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错了错了，我以后好好说话，努力躺得更平一点，OK？”
系统没有回答，高慧摸不准它是什么态度，只能提出一个新话茬：“系统，功德是什么？”
“跟你们蓝星说的大致一样。”
“不，在蓝星的时候我也不懂这个呀！”
“宿主，我是新系统，还没有开发出能完美匹配蓝星知识系统的解释模块。”
“所以，你们这系统基本还是个初级版，我就是被拉来测试的炮灰吧？”高慧尽量压着脾气凉凉地说。
“本系统不回答无关紧要的问题。”
尽管知道毫无意义，高慧还是翻着白眼掐着人中，用行动泻去内心的不满。别说，这魂体居然还有一丢丢实感，除了不痛。
“宿主，是否要开启第一个任务？”
“啥？我什么都还没了解呢做什么任务？！我其实没想重生啊！你给我安排这任务干什么？！”
“宿主，本系统为您贴心提供了新手保护期，在新手保护期接任务享有任务开始时间节点随机提前3～10年和任务成功积分加成20%～100%的福利。同时，本系统也会为宿主过滤掉一些困难任务，以帮助宿主提高任务成功率和存活率。”
“存活率？！做任务还会死人吗？”
“任务中受到的伤害会以一定比例反射到自身，所以宿主一定要小心哟。”
“那除了伤害和积分，做任务还有别的好处吗？”
“雇主会付给宿主一定的灵魂力做报酬哦。”
“哦，我是说任务中有没有什么支线副本、额外奖励啥的，你说的那个功德有吗？”
“额外奖励要看任务设定哦。”
“那谁设定任务？任务完成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设定任务由更高级的母系统根据雇主的意愿来完成，评判任务完成标准由母系统和雇主共同完成，双方打分各占50%，两分之和为任务最终成绩，系统将根据成绩多少给予宿主积分奖励。”
“你跟母系统是什么关系？”
“母系统负责接受、设定、分配和评判任务，我是属于宿主的单机系统，负责宿主的穿越定位和记录宿主任务完成情况。”
“也就是说，在任务中可以随时联系你对吗？”
“为免干扰位面正常运行，任务中我只负责记录哦。”
“你们设定这个找别人代替原主重生复仇，本来不就逆转了小世界的时间线、干扰位面正常运行了吗？”
“此位面非彼位面，不是一回事。”
“那换一个人替自己复仇，对雇主有什么意义呢？我能做到的她不一定能做到或者未必是她愿意走的路，为什么要以灵魂为代价发布这种她自己不会有什么实质收获的任务？”
“有失必有得。宿主，时间不够了，母系统给我下了指令要马上开始穿越，雇主资料我会稍后发给你，你到那边再看吧。穿越预备，倒计时：十、九……”
“什么？我还没有选择任务啊！这么随机的吗？我还想跟雇主谈一谈啊！那我重生之前在原世界的身体怎——唔！”
系统报完数，木梁瓦片的屋顶瞬间变成一个庞大的彩色漩涡，猛烈的风像食人花巨大的舌头在屋内一扫而过，将高慧这只小虫子卷进无尽的时空暗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