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一座布满伤痕的孤岛。有些伤,看得见,血肉模糊,
狰狞可怖;有些伤,看不见,如影随形,蚀骨噬心。我的伤,在右耳,也在心上。
那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永不休止的潮汐,将我与世界隔绝。直到,我遇见了他。
一个背负着秘密,用刺青掩盖罪恶的男人。他像一道光,刺破黑暗,也像一把刀,
划开我伪装的坚强。012008年,南方小镇的夏天,闷热、潮湿,
像一块永远拧不干的抹布。梧桐巷像一条被遗忘的伤疤,蜿蜒在南方小镇的边缘。
巷子里的空气永远潮湿、阴冷,混杂着劣质香烟和腐烂垃圾的味道。我紧紧攥着书包带,
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右耳里,耳鸣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蚊蝇,嗡嗡作响,
将世界隔绝成一片模糊的噪音。刘强和他那几个跟班堵在巷口,像几只拦路的恶犬。
刘强嘴里叼着烟,朝地上吐了口痰,眼神轻佻又恶意:“林晚星,这个月的保护费,
该交了吧?”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一旦对视,
恐惧就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
那是从早餐钱里省下来的。“只有十块?”刘强嗤笑一声,伸手抢过那张纸币,
在手里揉成一团,“你打发叫花子呢?”我咬紧牙关,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买你十年。”刘强愣了一下,
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十年?***脑子有病吧?十块钱买老子十年?你以为你是谁?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重复了一遍:“十块钱,买你十年不找我麻烦。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夹杂着各种污言秽语。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右耳的耳鸣声越来越响,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就在这时,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滚。”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刘强和他的跟班们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安静下来。我循声望去,
看到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很高,穿着一件黑色T恤,手臂上露出青色的纹身。
他的左手小指似乎缺了一截,但并不影响他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他就是江屿,
梧桐巷“屿岸刺青”的老板。一个在镇上居民口中如同都市传说般的存在,据说他坐过牢,
杀过人,背上纹着一个诡异的梵文。刘强显然也认出了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江屿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冷,像冬夜里的寒星,没有一丝温度。我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我以为他会像刘强一样嘲笑我,或者直接把我赶走。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的那家刺青店。我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回到家,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烟酒味和争吵声。沈国栋,我的继父,正对着电视机大吼大叫,
手里拿着一瓶啤酒。他看到我,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死丫头,又去哪儿鬼混了?
还不快去做饭!”我默默地走进厨房,开始淘米、洗菜。我的手一直在抖,切菜的时候,
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但我却感觉不到疼痛。我回到房间,关上门,
把自己蜷缩在床上。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
墙上贴满了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书桌上堆满了试卷和练习册。这是我逃避现实的唯一方式。
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褪色的发圈,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紧紧地握着它,
指甲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我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一把美工刀,
冰冷的刀刃贴在手腕上。只要轻轻一划,一切痛苦都会结束。但我没有勇气,我害怕死亡。
02发圈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像一颗黯淡的星星。那是母亲留给我的,
唯一的念想。我紧紧地攥着它,感受着那微乎其微的温度,仿佛母亲从未离开。可现实是,
她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学校,
那个本该充满书香和朝气的地方,对我而言,是另一个地狱。因为成绩优异,
我成了同学们眼中的异类,或者说,一个可以随意欺凌的“怪胎”。他们嫉妒、排挤,
用各种恶毒的言语和行为,将我推向更深的深渊。刘强,是这群***的头目,
一个以欺负弱小为乐的垃圾。他又一次拦住了我的去路,手里拿着我的试卷,
那鲜红的100分,像一个刺眼的嘲讽。“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霸吗?怎么,
又考了第一名?”我低下头,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挑衅。“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刘强一把撕碎了我的试卷,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我破碎的心。
“考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聋子?”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那些刺耳的笑声,
像一把把尖刀,凌迟着我的自尊。我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聋子”,
这个词,是我心底最深的伤疤。右耳的残疾,源于小时候的一次意外。
虽然不至于完全听不见,但持续的耳鸣,像永不停止的蝉鸣,
将我与世界隔绝成两个平行的空间。而且,我的听力,也远不如常人。这是我的秘密,
也是我最深的痛苦。刘强见我沉默,更加得意忘形,他伸手推搡着我,我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聋了是不是?老子跟你说话呢!”屈辱和愤怒,像火山一样,
在我胸腔里翻滚。我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右耳开始剧烈地疼痛,耳鸣声越来越响,
像无数根钢针,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地搅动,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
一个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是江屿。他冷冷地看着刘强,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锋利而冰冷。
“滚。”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像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刘强嚣张的气焰。刘强显然没想到江屿会出现在这里,
他愣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你少管闲事!”江屿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
一把抓住刘强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我再说一遍,滚。”江屿的声音,
低沉而冰冷,像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刘强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江屿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钳制着他,纹丝不动。
周围的同学都吓呆了,鸦雀无声,没有人敢上前劝阻,哪怕是平时和刘强称兄道弟的跟班。
江屿像丢垃圾一样,将刘强扔到地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对我说:“走。
”我像一个木偶一样,愣愣地跟着他离开了学校。我们来到了屿岸刺青店。店里昏暗的灯光,
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一切。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纹身图案,或狰狞,或诡异,或妖娆,
像一个个沉默的灵魂,在诉说着各自的故事。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墨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却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角落里,一只独眼黑猫,正警惕地注视着我,琥珀色的瞳孔,
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一个女人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毛线针,对着空气,
一下一下,机械地织着毛衣,嘴里念念有词。她看起来有些疯癫,但眼神却很温柔,
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和煦。她就是苏婉,江屿名义上的“母亲”,
一个患有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女人。“屿哥,你回来了?”苏婉看到江屿,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地站起身来,像一个从梦中惊醒的人。江屿点了点头,指了指我,
对苏婉说:“她耳朵不太好,你跟她说几句话。”苏婉走到我面前,仔细地打量着我,
她的眼神很清澈,像一面镜子,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照见我内心深处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春风拂过柳梢,带着一丝淡淡的甜香。
“林……林晚星。”我有些紧张,声音也有些颤抖。“晚星,好名字。”苏婉笑了笑,
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两朵盛开在夜色中的小花。“你耳朵怎么了?”她的语气很轻,
像是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害怕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嘲笑我,或者把我当成一个异类,一个怪物。“没……没事。
”我小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苏婉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像一片落叶,在秋风中无奈地飘零。她转身回到角落里,继续织着那件永远也织不完的毛衣。
刺青针的嗡鸣声,低沉而单调,与我右耳里持续不断的耳鸣声,交织在一起,
像一首诡异的协奏曲,在我的脑海里回荡。03我看着墙上那些图案,像一个个黑洞,
吞噬着我的理智,将我拖入更深的黑暗。我渴望逃离,却又无处可逃。学校的天台,
是我在学校里唯一能找到的“庇护所”。说是庇护所,其实也不过是相对安静一些罢了。
我独自坐在天台上,啃着午饭。两个馒头,一包榨菜,这就是我的全部。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火腿肠包装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开始折千纸鹤。
这是母亲教我的,她说,只要折够一千只千纸鹤,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可我的愿望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希望,能摆脱这无休止的欺凌,能像个正常人一样,
活着。“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霸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吃午饭?”刘强的声音,
像一道催命符,再次响起。我知道,噩梦又开始了。我抬起头,刘强带着几个跟班,
正朝我走来,手里拿着的棍棒,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你们想干什么?
”我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声音却还是忍不住颤抖。“干什么?当然是找你算账了!
”刘强冷笑着,像一只盯着猎物的鬣狗,“你以为找了个纹身的就能保护你?老子告诉你,
在学校里,老子就是天!”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我手中那只还没成型的千纸鹤,
粗暴地撕得粉碎,像撕碎我的希望。“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很会告状吗?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他挥起手中的棍棒,朝我劈头盖脸地打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降临,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但预想中的疼痛,
并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睛,看到江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挡在了我的面前。
他空手接住了刘强挥来的棍棒,手腕轻轻一拧,那根木棍,应声而断,像一根脆弱的枯枝。
刘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大概从未想过,有人能如此轻易地,折断一根实心的木棍。
“你……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刘强色厉内荏地吼叫着,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江屿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的眼神,
像两把锋利的刀子,仿佛要将刘强生吞活剥。刘强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他不敢再说什么,
带着人灰溜溜地逃走了,像一群丧家之犬。江屿转过身,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
有担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深海里的暗流,涌动着,却又难以捉摸。
他注意到了我手腕上的绷带。“这是什么?”他指着我的绷带,声音低沉。
我下意识地想要把手藏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但已经来不及了。江屿一把抓住我的手,
轻轻地解开了绷带。他的动作很轻柔,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绷带下面,
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有新的,有旧的,纵横交错,像一张丑陋的网,覆盖着我的手腕,
也覆盖着我的过去。“你……”江屿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害怕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嘲笑我,
或者把我当成一个疯子,一个自残的怪物。“没……没事。”我小声说道,声音细若蚊蝇。
江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很干燥,
与我的冰冷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传来,
缓缓地流遍我的全身。这是我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暖,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
融化着我心中的坚冰。突然,我感觉到一阵剧痛从手腕上传来,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我低头一看,发现江屿的小指,正在流血,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上。
“你……你受伤了?”我惊恐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慌乱。江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他。我突然意识到,
我的旧伤,那些原本已经结痂,或者正在愈合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那些原本需要几天才能结痂的伤口,现在已经变得平滑如初,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感到一阵茫然,像一个迷失在森林里的孩子。0***吹起我的头发,
我看着手中那些碎片,像一只只折翼的鸟,再也无法飞翔,正如我那被撕裂的希望,
散落在风中,无处寻觅。我紧紧地抓着绷带,试图掩盖那些丑陋的伤痕,可我知道,
它们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咒符,时刻提醒着我的脆弱和无助。
我再次来到屿岸刺青店,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这一次,我是来找江屿的,
带着满心的疑问和孤注一掷的决心。我想问问他,关于“保护费”的事情,
那听起来荒诞却又真实存在的交易。“你真的愿意保护我?”我看着江屿,鼓起勇气问道,
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江屿正在擦拭着他的纹身工具,
那些冰冷的金属器械,在他手中,像有了生命一般,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收钱办事,天经地义。”声音低沉而冷漠,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没有一丝温度。“多少钱?”我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安。“看你出多少。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愣住了。我没想到,
保护费的金额竟然是由我来决定的,这简直像一个荒诞的玩笑。“我……我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