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刻,最是烈阳灼眼时。
朱雀街在日光的照射下,似是散发着腾腾热气的蒸笼,路旁的小贩们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手中的蒲扇,透出一丝缱绻的气息。
就在秦昭玉和沈寻双并肩而行的时候,一阵喧嚷声却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
“我叫你偷我馒头!我叫你偷我馒头!”摊主恶狠狠地用手中的擀面杖打着小乞丐,小乞丐只是默默受着,不时发出几声闷哼。
摊主下手太狠了,就算是小乞丐偷东西在先,秦昭玉也有些看不下去。
她走上前,用手中合上的扇子挡住了即将打在小乞丐身上的擀面杖。
“是谁!?”
摊主正教训得起劲,突然被人打断,很是恼火,但当他看清眼前的人后,顿时发愣。
眼前的女子简直美得惊为天人,看她一身华装,想来也是个贵女。
摊主凶恶的表情褪去,拿着擀面杖的手缓缓放下,面上流露出一副狗腿的神色。
“这位小姐有何贵干?小的正教训这个偷我馒头的小偷呢!”
“一个馒头而已,犯不着店家如此大动干戈,他也只是饿急了”。秦昭玉从荷包中取出些许碎银:“你再给他几个肉包子,钱我替他付了。”
摊主立马笑呵呵地接过钱,嘴上还不停念叨着:“今儿个真是碰上大生意了!”
“多谢贵人,贵人真是菩萨心肠!”
小乞丐泪花打转,直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举手之劳。”
在秦昭玉的注视下,小乞丐转身跑向了蜷缩成一团的妇人旁,撕开了沾满尘灰的馒头外皮后,又将里面干净的馒头颤颤巍巍地递给妇人,见妇人吃下,方才将那几片“黑面”吞下了肚。
周围的人瞬间对摊主流露出鄙夷的神色,纷纷咒骂起来。
不远处,坐在轿子的萧戬缓缓揭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轿子调转,凉风袭来,绸锦繁华的轿帘又被缓缓吹起。萧戬一抬眸便瞥到了秦昭玉的侧颜,女子鼻梁高挺,长而弯的睫毛微颤着,宛若轻晃的蝴蝶羽翼一般。
萧戬的目光难得透出一丝柔情,他暗自想道:“玉儿,好久不见……”
秦昭玉辞别了沈寻双,便独自回府。
“玉儿,你可来了!”王氏走出门去,上下看了看秦昭玉后,又说道:“这几日采花贼闹得凶,刚才我还跟你爹爹念叨呢。”
“娘,京城治安这么好,想来那采花贼不久后就会被擒拿的。”秦昭玉拍了拍王氏的手背,让她安心。
“真也是,你弟弟本就不是个习武的料,昨日要不是你啊,咱家的脸都要被那个小兔崽子丢光了!”王氏用手拍了拍脸,撇嘴说道。
“但是他善于舞文弄墨啊,又是执笔绘丹青的一把好手,各有各的长处嘛。”
秦昭玉与秦思贤是同胞姐弟,感情向来深厚,如今看母亲把他说的那么不堪,于心实为不忍。
“倒也是,不说他了。”王氏转念一想,便又提到女儿的婚事上:“你如今十七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了你兄长了。”
“娘,缘分天注定,干着急也没用。”
王氏见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想来是对男女之情不开窍,便将女儿引在软榻上,又派人抱来一捧厚厚的画卷。
“闺女,你瞧!”王氏从第一本开始翻起:“这是尚书令的长子陈令泽。”
陈令泽的姐姐是陈妤安。
“陈公子该配他人,我们性格不合适。”
“还有,这是御史大夫的长子赵承宗。”王氏满脸堆笑,向秦昭玉展开画卷。
赵承宗?那不是赵婉禾的兄长吗?
秦昭玉脑补了一下赵婉禾做她小姑子的情景,内心一阵恶寒。
“娘!你的眼睛可真够毒辣的!”
听了这话,王氏还以为秦昭玉看上了:“玉儿眼光真好,这赵承宗相貌周正,熟读诗书,在家里又受宠,你嫁过去断然不会吃亏。”
秦昭玉见状连连摇头:“不!我不喜欢赵公子!”
王氏见秦昭玉这么大反应,疑惑不已,但也没再细问。
想来是闺女眼光高。
王氏已嫁作人妇二十几年,自是不与京城的千金小姐整日混迹在一起,因此秦昭玉脑子里想的,她又怎会得知?
“没事儿,还有呢!”王氏凑到了秦昭玉身边:“这是文国公的长子,沈琰。”
顿了顿后,王氏又说:“沈琰以后继承爵位,因此他的财富地位样样不能小觑。更何况,你不是与沈寻双交好吗?嫁到他们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娘,我不想看了,结姻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诶呀,我的闺女啊!这事你不用担心,我明日去文国公府探探口风,若是同意了,那便皆大欢喜。”王氏拿起画卷,一边看画上的英俊男子,一边看秦昭玉。
怎么看怎么般配。
“别,我现在还不想嫁人。”秦昭玉直接了当得说了出来。
“这样啊,不过也不能太晚了,要是有看上的,那就跟娘说。”
秦昭玉点了点头,将画册合起,放在了一边:“娘,我今日怎么没见兄长?”
“他一大早便走了,说是政务不能拖得时间长了,民事要紧。”王氏叹了一口气:“他总是那么忙。”
“那弟弟呢?”
王氏一听“弟弟”二字,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整日能干什么?无非是出去打马遛狗罢了,小的时候数他聪慧,如今越大越没出息,空上了十几年的书!”
“不说了!不说了!”秦昭玉连连摆手,再不多言。
王氏常常感慨,这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而在秦昭玉看来,秦思礼沉稳懂事,对她更多的是宠爱,而秦思贤幽默风趣,和他在一起分外愉悦。
真是各有各的好,没必要一较高低。
黄昏时分,朦胧的卷云吞噬了最后一抹残阳,一丝幽微的清香在黛色氤氲中萦绕窗畔。
房内精致的铜制香薰中散发着一阵阵醉人的沉香。
一旁摆放着实心檀木制成的书柜格外显眼,其上侧摆放着珍贵不凡的古玩,下侧陈列着数不清的卷轴。
萧戬衣着明黄色缎袍,袖边绣有龙纹花样,腰间束有锦带,乌发被顶金冠束起,衬托出了他高贵的身份。
“微臣拜见皇上。”秦邺一踏入御书房便向萧戬跪拜行礼道。
抬眸相看,只见萧戬衣着明黄色的上好丝绸,上面绣有祥云纹的霜色滚边,镶有红玉的金冠将丝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目,一身凌然。
书案上摆了厚厚一摞奏折,看得他目色愈加寒冷:“这帮老东西,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沈琰弯腰拾起被萧戬丢在地上的奏折,展开看了看后哑然失笑:“你现在根基不稳,现在铲除还为之过早。”
“你说得不无道理,朕新登基不久。如今外有朝臣作威作福;内有淮阳王虎视眈眈。”
“秦邺辅佐过前朝皇帝,又助先帝登基,先帝器重他,便任他为右相,尊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可当初朝廷分派时,他也并未做出什么偏向***的举动。”沈烨又继续说道。
“他出身寒门,历经三朝,如今身居高位,自是有些本事的。况且,朕听说他的大儿子政绩显著,又不在京城,尚且可以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