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开外的宫墙上，替身专用的靛蓝粗布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却在第三次试戏时闻到了铁锈混着槐花的腥甜。
"第37场替身准备！"场务举着喇叭催促。
指甲掐进掌心，沈昭昭盯着即将吊威亚的红木屋檐。
方才道具组搬运器材时，看见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往滑轮组倒了瓶透明液体——此刻钢索接口处正泛着不正常的青黑。
"顾老师，这场戏要改吗？"导演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她心头一跳。
玄色蟒袍掠过满地梧桐叶，顾承砚的鎏金腰封在日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位蝉联三届金鹤奖的影帝随手挽了个剑花，剑穗上缀着的白玉貔貅突然裂开蛛网纹。
"按原剧本。
"他漫不经心地甩开披风，腕间沉香木珠撞出清脆声响。
沈昭昭突然想起今晨龟甲占卜的卦象——离火焚木，血光西来。
当第五片梧桐叶擦过她锁骨时，她终于看清钢索上蜿蜒的符咒，那是南洋降头术中最为阴毒的"断头煞"。
"Action！"齿轮转动声响起刹那，沈昭昭扯断颈间红绳。
浸过朱砂的铜钱贴着掌心发烫，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铜钱弹向顾承砚的威亚绳。
铜钱与钢索相撞迸出火星，正在做后空翻的顾承砚突然偏头，鎏金发冠擦着断裂的钢索险险掠过。
"咔！"导演猛地站起来，"威亚组怎么回事？"片场乱作一团时，沈昭昭正蹲在梧桐树下捡铜钱。
烧焦的符纸灰沾在指尖，她突然嗅到雪松混着龙涎香的气息——玄色云纹靴尖停在她眼前。
"道具组新来的？"顾承砚的剑鞘挑起她下巴，剑穗上的白玉貔貅碎成齑粉，"方才那枚开元通宝，是北宋太平年间的镇墓钱吧？"沈昭昭仰头撞进他瞳孔，那里浮着层鎏金暗纹。
她腕间突然刺痛，前夜用鸽子血画的护身符正在发烫，蜿蜒的符咒从袖口探出一角。
"顾老师！"执行导演气喘吁吁跑来，"警方要调监控......"顾承砚收回剑鞘时，拇指擦过她腕间符咒。
沈昭昭听见极轻的笑声："沈小姐指甲缝里沾的雄黄粉，倒是很适合驱蛇。
"沈昭昭盯着龟甲上蛛网般的裂纹，檀香在凌晨三点的化妆间氤氲成诡谲的旋涡。
第六次占卜依旧显示坎卦，只不过这次裂纹末端缠上了猩红血丝——就像顾承砚昨夜擦过她手腕时，那抹钻进掌纹的朱砂。
"道具组那个老王中邪了！"场务的尖叫刺破晨雾。
她冲进B组化妆间时，镜面上七个血手印正往下淌着黑水。
最上方的手印缺了无名指，沈昭昭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玄门追凶时用的"七杀印"。
"让开。
"沉香木珠撞上她的后腰，顾承砚的白衬衫沾着符纸灰。
他指尖银光闪过，手术刀般精准地刮下镜面血渍，"凌晨两点到四点，你在哪？"沈昭昭反手扣住他腕脉："顾老师查案前要不要先解释，为什么你身上有引魂香的味道？"镜中突然映出第三个人的倒影。
道具师老王佝偻着背挪进来，手里铁钳滴着粘稠液体。
沈昭昭嗅到腐肉气息时，顾承砚已经扯着她滚进衣架丛中。
铁钳擦着耳畔划过，她后颈触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天突穴有黑线。
"顾承砚的声音混着热气钻进她耳朵，"南洋傀儡术。
"沈昭昭摸到老王后颈时，指腹传来蛊虫蠕动的触感。
她咬破指尖就要画驱邪符，却被顾承砚攥住手腕："打草惊蛇。
"突然响起的手机***让老王浑身抽搐。
沈昭昭趁机扯开他衣领，锁骨下方赫然纹着曼陀罗图腾——和威亚钢索上的符咒如出一辙。
"看够了吗？"顾承砚单手将她抵在化妆台前，另一只手捏碎老王颈后的蛊虫。
青绿色汁液溅上他喉结，"沈小姐要不要解释下，为什么你包里的桃木钉刻着玄门暗纹？"沈昭昭摸到他后腰硬物，竟是特制手铐："顾警官要不要先坦白，特别行动组什么时候开始管娱乐圈的脏事了？"窗外闪过镁光灯，两人同时僵住。
顾承砚突然扯开领口，薄唇擦着她耳垂压下："笑一个，狗仔在拍。
"闪光灯将顾承砚的睫毛映成碎金，他压在沈昭昭身上的姿势像极了偶像剧错位吻。
直到警笛声刺破夜空，男人才慢条斯理直起身，指尖勾着她发间不知何时粘上的符纸灰。
"顾老师上热搜的词条需要帮您撤吗？"助理颤抖着递来平板，#顾承砚化妆间激吻#已经爆了热搜榜。
沈昭昭正要从后门溜走，腕间突然缠上沉香手串。
顾承砚把玩着警方刚送来的物证袋，里面装着老王尸体颈后的蛊虫残骸："沈小姐的护身符在发光。
"她低头看见腕间符咒泛着幽蓝，远处突然传来密集鼓点。
更衣室镜子轰然炸裂，玻璃渣里渗出黑血，组成四个扭曲大字：轮到你了。
"西区出事了！"场务的惨叫与鼓声共振。
顾承砚拽着她冲进消防通道时，十二楼天台正下着人雨。
五个群演梦游般排着队，随着鼓点节奏纵身跃下。
沈昭昭甩出铜钱串成的五帝钱，却见那些人在半空突然九十度折腰，蜘蛛般攀着外墙爬向录音棚。
"是《往生咒》倒放。
"顾承砚扯开领带缠住她手腕，"鼓声频率对应佛教超度经。
"他们追到废弃录音棚时，月光正照在那面人皮鼓上。
沈昭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鼓面浮现出失踪场务小刘的脸。
她蘸着雄黄粉画破障符，鼓槌却突然自动敲响。
"别碰！"顾承砚打落她伸向鼓面的手。
鼓皮突然皲裂，爬出密密麻麻的尸虫，他反手将沈昭昭护在身后，沉香手串炸开金光。
尸虫退散的瞬间，沈昭昭看见鼓架内侧刻着生辰八字——正是她昨夜替苏蔓算姻缘时用的时辰。
顾承砚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出，银针直指三公里外的《星光练习生》录制基地。
"苏蔓的休息室。
"他碾碎试图钻入鞋底的尸虫，"沈小姐要不要解释，为什么你的命盘和这位当红小花的星轨完全重叠？"沈昭昭刚要开口，人皮鼓突然炸开血雾。
漫天血珠凝成镜面，映出她背后缓缓举起的匕首——本该昏迷的老王正咧嘴笑着，眼窝里爬出双头蛊虫。
匕首擦着沈昭昭的耳廓钉入鼓架，蛊虫汁液遇空气瞬间爆燃。
顾承砚扯着领带将她拽进怀中翻滚，火焰掠过他后背时发出皮肉焦糊味。
"东南角！"沈昭昭甩出浸透雄黄粉的桃木钉。
老王喉咙里发出蛇类嘶鸣，脖颈180度扭转着扑来，后脑勺裂开的豁口里伸出七条蜈蚣足。
顾承砚的枪管顶住老王眉心："特别行动组编号89757，现对你实施......""小心母蛊！"沈昭昭的铜钱剑劈开蜈蚣足。
老王尸体突然膨胀炸开，血雾中飞出金红双色蛊虫，径直扑向窗外《星光练习生》的巨幅海报——苏蔓的笑脸正被蛊虫撕咬出破洞。
顾承砚抹去脸颊血渍，枪口却转向沈昭昭："三个月前滨江路车祸，你给苏蔓输过血？"她腕间符咒突然灼痛，昨夜卦象在脑海闪现——双生并蒂，因果同源。
急救车上苏蔓死死攥着她手的画面，与鼓架生辰八字重叠成刺目的红。
"顾组长查户口前，不如先解释这个。
"沈昭昭挑开他染血的衬衫下摆，腰腹狰狞的旧伤疤蜿蜒如符咒，"三年前选秀舞台坍塌案，为什么幸存者名单没有你？"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顾承砚突然扣住她后颈。
他指腹擦过她藏在发间的监听器，磁性的嗓音裹着血腥气："苏蔓的项链吊坠里，养着能吸食气运的阴阳蛊。
"沈昭昭瞳孔骤缩。
三天前替苏蔓当武打替身时，那个镶嵌红宝石的羽毛吊坠，曾在她俯身时渗出黑血——正如此刻顾承砚掌心的母蛊颜色。
他们闯入《星光》后台时，苏蔓正在镜前描眉。
镜面映出她雪白后颈的傀儡符，梳妆台上孕期维生素下压着B超单——胎儿影像处是个血肉模糊的肉团。
"姐姐终于来了？"苏蔓突然转头，口红画到耳根，"当年你用禁术把我留在停尸间时，没想过献祭需要至亲骨血吧？"沈昭昭的罗盘轰然炸裂，玻璃碎片中浮现三年前的火海。
本该死在舞台坍塌事故中的少女们，此刻正透过苏蔓的瞳孔凝视着她，每个人颈间都系着红丝带——和顾承砚剑穗上一模一样。
沈昭昭的脊背撞碎镜面，无数双手从镜中世界伸出。
苏蔓的指甲深陷她腕骨，那些系着红丝带的亡灵正从镜面裂缝里爬出，腐烂的手指抓向她心口结痂的旧伤。
"闭气！"顾承砚的沉香手串缠住她腰肢。
他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镜框，青铜古镜突然泛起涟漪，将三人吞噬进腥风血雨的混沌中。
黄泉路畔的曼珠沙华缠上沈昭昭脚踝时，她听见顾承砚的怀表发出齿轮倒转声。
血色月光下，他的侧脸浮现青铜面具虚影："跟着我的脚印，错半步就会成为往生河的摆渡人。
"鬼市灯笼突然次第亮起，照出沈昭昭没有影子的身躯。
摊主们脖颈缠绕红丝带，叫卖声夹杂着亡魂呜咽。
当铺掌柜的算盘珠竟是森白头骨，他盯着沈昭昭眉心朱砂痣："客官要典当二十年阳寿，还是至亲魂魄？""三清铃，引魂幡，再加九枚锁魂钉。
"顾承砚将染血的玉扳指拍在柜台，掌柜的独眼突然暴凸——扳指内侧刻着玄门镇邪纹。
沈昭昭摸到发间多出的并蒂莲钗，这是穿过鬼门关时顾承砚别上的。
钗头珍珠映出苏蔓扭曲的脸，她突然拽着顾承砚滚进牌坊阴影——十二只人面灯笼正悬在头顶，每张脸都是《星光》选手的模样。
"婆婆，换碗醒魂汤。
"顾承砚突然走向馄饨摊。
煮汤的老妪掀开眼皮，浑浊瞳孔里映出沈昭昭前世影像：暴雨夜的古宅，穿旗袍的女人正将双胞胎女儿推进枯井。
"戏中戏，局外局。
"老妪舀起勺汤底的人指骨，"小姑娘，你猜破阵的法器，是要活人祭还是死人殉？"沈昭昭接过青瓷碗的刹那，腕间符咒突然灼穿皮肉。
汤面浮现苏蔓浸泡在血池中的画面，她腹中肉团正啃噬着刻满符咒的脐带。
顾承砚的怀表骤然停摆，鬼市开始坍塌。
"抓住我的手！"顾承砚的鎏金腰封化作锁链缠住奈何桥柱。
还阳旋涡中，沈昭昭看见苏蔓正用自己的身体对镜描眉，而真正的苏蔓躯壳正在太平间缓缓坐起。
沈昭昭的指尖穿透镜面，只触到冰冷电子屏。
《星光》演播厅108面LED屏同时亮起，"自己"正对着镜头甜笑："感谢粉丝为我冲上人气榜第一～"真正的她却被困在镜中世界，每个选手的倒影都缺失瞳孔。
当第17个练习生对着镜子涂口红时，沈昭昭终于看清她们喉咙里蠕动的金线——那是连接锁魂钉的傀儡丝。
"倒计时23:59:59"在镜面流动，顾承砚的通讯符突然自燃成灰。
沈昭昭蘸着唇釉在镜面画引雷符，却见所有屏幕突然切到后台——顾承砚正将"她"抵在更衣室门后。
"昭昭姐身上好凉。
""自己"的手指攀上顾承砚的肩，腕间符咒是错误的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