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难免是一派萧条之景，让人打不起精神，心生悲凉。
那些为了生活，顶着干燥寒冷且夹杂着烟尘的寒风，在楼宇街巷间不停奔走的人们，应该能勉强算作是这个城市活着的证明。
小区住户的灯随着各自主人的归来，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夜色越来越浓，某栋十八层的房间灯还没来得及打开，只显出一张折射着电脑屏幕彩光照射的专注的脸庞。
这个房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昨日刚脱下来的一套需要换洗的衣服，被随意地扔在室内的一角。空气中弥漫着半开瓶的汽水味，好在这房间的主人勤于通风，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异味。
终于，电脑屏幕上的失败二字，把那个先前将键盘敲得噼啪作响的人，从椅子上赶了下来。
电子游戏已经很难给他带来快乐了。
毕业工作后那千篇一律的日子里，总要有些可做的事情，来粉饰普通人生活的寡淡。
可游戏也在被千篇一律。
原本诱人的生活调味剂，在成百上千天重复不断地反复咀嚼与咂摸中，沦为欺骗神经的麻药。
秦洋伸了个懒腰，将先前喝了一半的汽水一饮而尽，拿起搭在椅子上的羽绒外套，向门口走去。
“
16：42
您的外卖已送至小区门口，近期偷外卖现象严重，请尽快取餐。x团好评有机会得5元优惠券大礼。
——xx炸鸡
”
“哎，每次都是刚开一局新游戏就送达，弄得炸鸡的酥皮都不脆了。”
秦洋看了眼手机信息，抱怨道。
他随手将手机揣进口袋，打开门，走到了没有暖气的室外，等着下行的电梯。
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寒冷。
虽只飘了几片惨白的雪花，小区里的树木还是被骤然降低的温度折腾地半死。仍然是青绿的树叶，来不及枯萎，便掉落在地，兴许能成为滋养幸存树木的粪土。
道路上不时经过的车辆，总掀起一阵巨大的噪音，连带刺鼻的灰土，涌入哪个无辜路人的肺部，呛得他咳嗽难停。
电梯到了。
18层。
秦洋走了进去。按下了电梯的一楼键，便自顾自地看起手机来。
电梯门也按程序自动关闭。
为防止装修工人搬运装修家具时磕碰坏了这宝贝电梯，电梯的三面墙壁早在七八年前，就铺满了张贴着巨大广告的蜡黄色薄木板。
好在，时日也算久了，木板没有太多甲醛的味道，至少让人能在乘坐电梯时畅快地呼吸。
“
17:50
未读消息
五秒真男人：
秦洋，你有空出来玩吗？
”
许昕宇给秦洋发了条消息。
这个和秦洋有着十几年交情的挚友，这段时间可没少找他折腾事儿。
“这次有小姐姐一起吗？坏笑.jpg”
“你在想什么？我都还是单身呢！龙图.jpg”
“没有我就不去了。
又是几个大老爷们黏在一块，有什么可玩的，实在提不起兴趣。”
“这次倒真有。高中同学聚会，找了几个女同学，范千程也会来。”
范千程吗？秦洋高中时期的同桌，还被某些人评为校花来着，高中毕业后已经好久没联系了。
叮。
电梯停在了负一楼。
这是小区的地下停车库。
这电梯出故障了？我记得之前按的是一楼的电梯键，怎么给我送地下车库来了？。
秦洋的内心暗自疑惑道。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紧闭着双眼，正对着电梯，瘫坐在地上。
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连那些个接近隐私的部位都直接***在外。
似乎是经年累月的汗液堆积发酵，他身上散发出一股穿透力极强且让人作呕的酸臭味，把整个电梯间灌得要满溢出来。经过他身旁的人若是毫无防备地继续呼吸，将这极致的恶臭连带着吸入自己的体内，定会把体内安分的五脏六腑都恶心地痉挛抽搐。
“流浪汉吗？好久都没见过了。这人怎么跑小区车库里来了，取暖吗？”
秦洋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捏着鼻子，迅速从电梯内走了出来，向外跑去。
地下停车库的确要比外面暖和不少。既然电梯已经停到了负一层，也不必特地再坐一次电梯，多吹一阵冷风。
那人不知是死是活。
“19:17
未读消息
五秒真男人：
怎么回事儿，聊天聊着聊着，突然没了声？”
许昕宇给秦洋发了好几条信息和表情包，把秦洋的手机震个不停。
“没有，出来拿个外卖”
秦洋忙不停从地下车库向小区门口走去，边走边回着许昕宇的信息。
“糊弄谁呢？你拿什么外卖，能拿一个多小时？”
许昕宇回复道。
这话在秦洋的视角下看来根本是无稽之谈。
下个电梯的功夫，再怎么慢，也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秦洋看向手机左上角显示的时间。
屏幕上此时显示的时间，相较于之前出门的时时间，竟真如许昕宇所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你小子，一提到范千程就走不动路了？多大人了，还在乎以前那点事？”
许昕宇仗着自己对秦洋的了解，非常自信地揣测起来。
“就范千程那样十万里挑一的超级大美人儿，明眸皓齿，美若天仙……颜值那么高，还上了个国内顶尖大学，谁会不眼馋呢？指不定人家男朋友都能凑满一个足球队了，哪还有你插一脚的份？臭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能不能多关心关心兄弟我啊？伤心了……”
秦洋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个八卦人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关心范千程？
并不是。
和这个许昕宇口中的大美人儿坐了三年同桌，他已经有点无感了。
只是刚才下电梯所花费的时间，多得有些过于反常了。
这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偏就和秦洋昨夜看的恐怖小说情节贴合无比。
在那本登顶小说排行榜的恐怖小说中，时间流速的异常，铺垫着主角与最强恶鬼的相遇……
“什么玩意儿……”
秦洋使劲地摇了摇头，想把自己大脑中已经蔓延开的恐惧感遏制住。可关联着昨晚那惊悚小说情节的神经突触，还是和记忆着邋遢流浪汉的神经突触联系起来。
恶鬼缠身？灵异附体？
“呵，你还等着碰到鬼的时候，有贵人出手相助吗？”
秦洋自嘲道。
“要真有贵人，倒不如送我一辆车代代步，省得我还要每天为了上班挤那么久地铁。”
想到这，秦洋原本紧张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之前那个流浪汉多半是为了避寒，才跑到小区的地下车库取个暖。等到第二天暖和点的时候，不知道又要自由到什么地方去了。
19：27
手机上又弹出了几个许昕宇发来消息的提示。他的长篇大论与滔滔不绝，似乎没有要止歇的意思。
拿完外卖回家的路，还是走正门吧，省的再被那个流浪汉一身的臭味熏得我头疼。
秦洋心想着。
室外的环境冷得刺骨，数分钟前刚送达的外卖，此刻已没了热气。哪怕秦洋在出门前特地穿上了家里最厚的羽绒服，还是被冻得牙齿打架个不停。
“19:29
所以呢，明天准备去哪儿？”
等电梯的空，秦洋回着许昕宇的信息。
“你等下，我把网址发给你。”许昕宇回道，便没了声。
叮。
电梯到了一楼。
秦洋走了进去，按下了18层的电梯按钮。
电梯门缓缓地关上，把干燥寒冷的空气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