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山被自己媳妇呛得哑口无言，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胸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怪难受的，扭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黄汉升能怎么办？
唯有独自承受呗！
谁让这是他亲爹呢！
黄汉升翻身下床，握住母亲十分粗糙且开裂的手掌，安抚道：“娘，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保证，一定把瑶儿娶回来给您当儿媳，她跑不了。”
“是不是……阿瑶已经答应了？”耿慧珍闻言，脸上再次挂上笑容，很是期待地看向他。
黄汉升点点头，问道：“娘，家里还有多少现钱？”
一旁被忽视的黄大山气得吹胡子瞪眼，谁让老黄家财政大权掌握在她媳妇手中呢。
“过年置办了不少年货，就剩这三十八块了，这里面有三十六块是预留给你们兄妹几个交学费用的。”
耿慧珍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旧钞，细数着不久后的必要开支，笑容一点一点在消失，显然是在为钱犯愁。
“先把钱给我吧，学费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说罢，黄汉升转头看向父亲，“爹，您去柴房抓一只鸡回来，等会咱上沈家提亲用。”
黄大山总感觉儿子今天似乎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点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往屋外走去。
“娘，床单弄脏了，您先帮我换洗一下，我出去买点礼品回来。”黄汉升接过钱，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叮嘱道。
出了家门，看着对面沈家紧闭的墨绿色木门，黄汉升不由握紧了双手，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朝供销社走去。
一路上没碰到几个人，不过，几乎每家每户都升起袅袅炊烟。
春节期间大家都玩得比较晚，七点多了，孩子们都还捂在暖和的被窝里没起来。
在供销社里捡了提亲老八样：烟、酒、茶、糖、糕、面、鱼、肉。
每一样都要了双份的量，总共才花了二十八块不到，不得不说80年代物价水平真特么低。
生活处处是人情世故，欲攻城池酒为兵，道路难行钱为马！
烟是敲门砖，酒是探路桥！
所以，黄汉升多买了一条红梅烟，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少不了这敲门砖。
走出供销社，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拐了个弯来到村长家。
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以沈舒瑶父亲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如果还是这么贸然前去说亲，黄汉升不但会被狠揍一顿，结果还什么都没达成。
要不是母亲跪在沈父面前苦苦哀求，最后才放弃了去报案。
黄汉升轻则进去踩缝纫机，重则吃花生米。
在八十年代，流氓罪可是抓典型啊！
比后世的性.侵罪严重多了！
想让未来岳父沈富贵接纳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必须得好好花点心思才行。
首先，舆论必须燥起来，这玩意利用好了，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事发原由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只要将吃瓜群众的同情心激发出来，他们是不会去管这些细枝末节的。
他们永远只会站在弱势的一方，誓死战斗到最后一滴血，还不用给抚恤金。
嗯，必须把群众情绪给调动起来！
其次，还要找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来保驾护航。
唉，都怪世俗太过于势利，怎么女孩子就不能嫁给爱情呢？
现在整得他跟高攀了似的！
在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错误风气下，冒然前去提亲会丧失话语权的，失败概率呈指数倍放大。
必须找一个威望高，还打心眼里就偏向他的人，来替他开口谈条件。
村长黄忠富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无论身份地位，或与老黄是堂兄弟的关系都非常适合。
黄忠富四十岁出头，身材十分健硕，此时正蹲在门口吃早饭，见黄汉升提着大包小包朝自己走来，他微微皱眉，“有事？”
黄汉升放下手中的礼品，堆着笑脸迎了过去，递给他一根红梅烟，“大伯，新年快乐啊，来来来，抽根发财烟！”
黄忠富迟疑地接过烟，这小子什么尿性，他再清楚不过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小子何时像现在这般乖巧好说话了？
黄汉升利索地掏出火柴要给他点上。
黄忠富稍微往后躲开，故意摆出一张臭脸，生产队的驴见了都得打哆嗦的那种，“哎哎哎，你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先说事情，否则赶紧给我滚蛋！”
黄汉升笑容依旧，不闪不躲地迎着他的目光，“大伯，这大过年的，小子孝敬孝敬您怎么了？”
“至于说事情，那也是天大的喜事啊！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子年过十八，已经到了给咱老黄家开枝散叶的年纪了，小子前来是想请您帮忙去说媒的！”
黄忠富听完笑了，就知道这小子不老实，没想到平日里流里流气，这说起话来还会咬文嚼字。
“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沈大头家，给他闺女说亲去的吧？”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和沈舒瑶昨晚才钻的被窝，一大早黄忠富就有所耳闻，很显然事情已经传开了。
黄汉升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我知道想娶大学生回家当老婆不容易，小子这不来请大伯您出山给我镇场子么，您放心，您到时候开金口随意提两句就行，剩下的我自己处理，成与不成小子都会感谢您的！”
黄忠富当没听见，若无其事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迟迟没出声回应。
黄汉升见亲情绑架不起作用，随手拆了两包烟塞到他口袋里，继续说道：“只要您帮忙，我有办法让小斌考上大学！”
黄志斌是黄忠富的小儿子，去年刚考上的高中。
他做梦都想小儿子考上大学，这诱惑无疑是巨大的。
黄忠富原本还在犹豫，闻言抬头死死地盯着黄汉升，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真假来。
黄汉升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虽然黄汉升平日里不务正业，但他再怎么说也百里挑一的高中生呢，脑瓜子绝逼是非常聪明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
黄忠富决定赌一把，“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黄汉升暗自松了一口气，连连感谢了好几遍才离开。
路上遇到几个半大小子，每人分了几颗糖果，让他们在村里散布自己要去沈家提亲的消息。
不管是看他笑话也好，还是嫉妒他也罢，只要大家来捧个人场，群演任务也就完成大半了。
回到家，天井里绑着一只五斤多重的大公鸡，在‘咯咯咯’叫个不停。
耿慧珍连忙走出来接过礼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
黄汉升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没等多久，外面慢慢聚集了不少村民。
黄忠富换了件外套，也赶了过来。
黄汉升先是给他包了一块钱的大红包，跟他再次确认了一遍预案，四人提着礼品朝对门走去。
沈富贵正闷头抽着烟出来，一抬头便看到黄汉升一家三口，他那张零下二十度的脸愈发地阴沉。
“嘭！”
沈富贵三步并作两，飞奔上前一脚踹在黄汉升小腹上。
黄汉升毫无防备之下，踉跄往后好几米翻倒在泥土地上。
“儿子……”
耿慧珍惊呼一声，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想要上前去查看儿子的情况，却被黄大山伸手阻止，“他自己犯下的过错，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对不起！”
黄汉升强忍着剧痛跪在地上，他的这般举动不禁让沈富贵迟疑了一下。
却不料黄汉升语出惊人，“我要娶瑶儿，希望您能答应！”
沈富贵怔在原地，一脸错愕地盯着黄汉升，紧握的拳头缓缓放下。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再动手之时，一脚又将黄汉升踹翻，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娶我女儿？凭什么？”
八十年代，能够培养出一个大学生，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何况还是中山大学这种双一流名校的大学生，其含金量可想而知。
不出意外的话，沈舒瑶毕业就会分配到非常不错的干部岗位。
沈富贵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地将闺女拉扯大，眼看着就要父凭女贵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来一个黄汉升。
这下子什么美梦都全特么被他给毁了！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今后谁都会把他沈富贵当成一个笑话看！
黄汉升他有什么？
再厮混个一年半载，也就勉强混个高中毕业的货色。
沈富贵打心底里就瞧不上他，可偏偏出了这事儿。
恨啊！
沈富贵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
要不是闺女早上再三阻挠，今天非去报案将他抓去毙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