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天台边缘，手机支架上的GoPro还在录制着延时视频。
初夏的风裹挟着槐花香掠过鼻尖，远处操场上传来校庆典礼的喧闹声，
一切都和记忆中分毫不差。十八岁的林舒雅应该正在礼堂后台候场。她穿着雪白的芭蕾舞裙，
纤细的脚踝上系着淡蓝色丝带，像朵随时会融化的栀子花。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用无人机挂起告白横幅，结果横幅卡在树杈上，成了全校的笑话。
"这次不会了。"我关掉摄像机，折叠支架时金属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天台铁门突然被风吹开，月光在地面投下一道摇晃的剪影。林舒雅扶着门框剧烈喘息，
胸前的珍珠项链随着咳嗽不停颤动。她今天涂了樱花色的唇釉，此刻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我下意识要去扶她，却在碰到她衣袖的瞬间被狠狠甩开。"顾瑾言你疯了？
"她指着护栏外摇摇欲坠的无人机，声音像是从碎冰里凿出来的，
"用这么危险的方式......"我这才注意到那架本该在储物柜里的无人机。
机翼上缠着我亲手叠的千纸鹤，每只翅膀都用荧光笔写着"LSY"。
记忆突然错乱——上一世明明没有这个环节。"小心！"林舒雅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她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芭蕾舞鞋在水泥地上打滑，我们双双跌进晾晒着的白床单里。
无人机撞在护栏上迸出火星，燃烧的千纸鹤像流星雨坠落。
我在翻飞的床单缝隙间看到她流泪的眼睛，那里面盛着我从未见过的恐慌。
的气味、心电图单调的滴滴声、深夜病房窗外的雨......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病人有先天性室壁瘤病史，
你们做家属的怎么......"校医的责备声被礼堂传来的掌声切断。
我站在医务室蓝色的隔帘外，指尖还残留着林舒雅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触感。
更衣室储物柜最深处藏着的止痛药瓶，书包夹层里泛黄的病历本，
还有刚才她昏迷时死死攥着的手机——屏幕上是去年运动会我跳高时的抓拍。"顾同学？
"护士递来检查单，"林同学醒了，说要见你。"病房里，林舒雅正在拆手腕上的绷带。
月光给她单薄的肩膀镀上银边，听到脚步声，她突然把什么东西塞进枕头底下。
我瞥见一抹熟悉的蓝色，那是我们化学竞赛时用的标本瓶，
里面应该泡着......"你收着蝌蚪标本做什么？"话出口的瞬间我浑身发冷。
那个瓶子明明是三个月后我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却出现在她手中。林舒雅猛地抬头，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响起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我透过她颤抖的睫毛，
看到锁屏上跳出来的消息："明早九点肿瘤科专家会诊，别忘了带增强CT片。
"实验室的钨丝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我捏着镊子的手突然顿住。
培养皿里本该呈淡紫色的细胞染色剂，此刻泛着诡异的珍珠白——和三天前林舒雅昏倒时，
月光下她脖颈渗出的冷汗颜色一模一样。"同学，闭馆了。"管理员敲着门禁卡提醒。
我迅速将载玻片塞进书包夹层，转身时撞翻了储物架。玻璃瓶碎裂的声响中，
一枚银色U盘从林舒雅的实验服口袋里滚出来，表面蚀刻着克莱因瓶的拓扑符号。
这是她获得国际奥赛金牌时组委会定制的纪念品。上一世她戴着呼吸面罩躺在ICU，
曾用枯瘦的手指在我掌心反复画这个符号。当时我以为那是止痛药作用下的胡话，
直到此刻看到U盘插口处的灼痕——与天台事故中无人机爆炸留下的焦痕形状完全吻合。
"瑾言？"林舒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我正用手机扫描U盘外壳的激光暗纹。
她的白大褂下露出芭蕾舞服纱裙，实验室的排风扇掀起她鬓角的碎发，
露出耳后淡青色的医用胶布。"在查我的实验数据？"她伸手要抢U盘，被我顺势扣住手腕。
脉搏在指尖剧烈跳动，像困在试管里的蓝闪蝶。"这是什么？"我点开手机相册，
放大昨夜***的CT片，"左心室壁间这个阴影，三年前就该做手术了吧？
"林舒雅的瞳孔骤然收缩，实验台上的烧杯突然迸裂。钴蓝色的溶液顺着台面滴落，
在地面形成奇异的莫比乌斯环图案。她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我想起前世婚礼上她捧花时的表情——浸着月光的刀刃。"你果然也回来了。
"她扯开领口的蝴蝶结，露出锁骨下方暗红色的疤痕，"这是你替我挡子弹留下的弹道灼伤，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它本该出现在三个月后。"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储物柜最底层突然传来蜂鸣声，那是她存放放射性同位素的铅盒在报警。
量子钟的液晶屏闪过一串乱码：2023.09.18→2015.05.07。"小心！
"林舒雅突然把我扑倒在地。通风管道炸裂的瞬间，我看到她后颈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
那是前世绑架案中绑匪注射纳米追踪器的位置。碎玻璃像慢镜头般悬浮在空中，
她的泪水滴在我嘴角，泛着锂盐特有的咸涩。"别相信任何人的记忆。"她贴着我耳畔低语，
指尖划过我胸前的手术疤痕，"连痛觉都会骗人，
就像你总以为这道疤是替我挡刀留下的——其实是你车祸时，我亲手剖开你的胸腔取出血栓。
"警报声由远及近，她却抓起破碎的烧杯抵住自己咽喉："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顾先生。
要阻止我继续扰乱时空，就按原定轨迹去港城发展。"我望着她手腕内侧的针孔，
那些我以为的抑郁症注射痕迹，
此刻在安全通道的应急灯下泛着荧光——是同位素示踪剂特有的钴蓝色。
"你给自己注射了量子隧穿催化剂？"我钳住她颤抖的手腕，
"知不知道这种半衰期......""刚好够完成最后一次跃迁。"她突然咬破舌尖，
鲜血顺着实验服领口渗进暗袋。我摸到里面硬质的笔记本，
扉页上的方程式让血液瞬间凝固——那是用我的笔迹写下的薛定谔方程解，
日期标注着2023年平安夜。那是前世她吞安眠药***的日子。
我站在生物标本室的监控死角，紫外线手电筒扫过林舒雅的储物柜。
解剖图册第三十七页夹着的，
是泛着幽蓝荧光的PET-CT报告单——全身骨骼布满砂糖状光点，像被揉碎的银河。
"骨转移晚期。"我摩挲着报告单边缘的电子签名，
那个前世在绑架案现场见过的肿瘤科专家名字刺痛指尖。日期显示这份报告生成于三天前，
也就是我重生回来的那个凌晨。更衣室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闪身躲进停尸柜的间隙，
后颈贴上冰凉的金属板。林舒雅哼着舒伯特的《死神与少女》，月光给她的白大褂镀上冷釉。
她打开最底层的停尸格，我闻到了福尔马林混着铃兰香的味道。"抓到你了。
"她突然拽住我的领带，医用橡胶手套还沾着脑脊液的腥甜，"从医务室跟到停尸房，
顾同学对解剖学这么感兴趣？"我顺势扣住她藏在背后的左手，金属探测仪发出刺耳鸣叫。
她指缝间夹着枚骨穿针，针管内晃动着钴蓝色液体——和通风管爆炸时的溶液一模一样。
"这是第几次时空跳跃？"我将她抵在解剖台边，台面上散落的肋骨标本硌着她单薄的脊背，
"每次穿越要抽取200ml骨髓液当燃料，难怪会骨质疏松。"林舒雅突然笑出声，
这个笑容让我想起前世她签下离婚协议时的表情。她扯开实验服领口，
锁骨下的弹痕正在渗出珍珠白的液体："你猜这道疤为什么在发光？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烁，我看到另一个自己正站在天台上调试无人机。那是三天前的影像，
但林舒雅手机相册最新照片显示，昨晚她曾在顶楼拍到燃烧的千纸鹤。时空正在坍缩。
"心脏起搏器显示你心动过速。"她冰凉的指尖按在我颈动脉，"每分钟187次，
刚好是我室壁瘤破裂时的频率。"解剖台的无影灯突然爆裂，
我们在明灭的光影中看见彼此眼底的真相——她锁骨弹痕与我胸前的刀疤正以相同频率跳动。
走廊传来安保人员的吼叫。林舒雅突然将针管扎进自己颈静脉，钴蓝色液体涌入血管的瞬间，
她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神经脉络，与量子计算机的集成电路惊人相似。"记住，
当蝴蝶标本开始褪色......"她将沾血的U盘塞进我口袋，
身后落地窗映出无数重人影。有穿校服的、穿婚纱的、还有躺在血泊里的，
每个林舒雅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去港城找陈博士......"破窗声惊飞夜鸦。
我攥着U盘追到天台时，正撞见十八岁的自己举起告白横幅。林舒雅站在两段时空的交界处，
长发在量子风暴中化作数据流。她转身时的口型分明在说："平安夜记得关窗。"下一秒，
我的太阳穴抵上冰冷枪管。身后传来陆和垚扭曲的笑声："感谢顾同学帮我找到时空密钥。
"他手中的勃朗宁手枪，正是前世绑架案时顶在林舒雅额间的那把。
枪声震碎实验楼的玻璃幕墙时，我正盯着陆和垚领口闪光的铂金袖扣。
形虫状的花纹在月光下裂解成无数光点——与林舒雅抗癌药说明书上的分子结构图完全吻合。
"你以为她真得了癌症？"陆和垚的枪口在我太阳穴烙出滚烫的圆环，
"那不过是量子纠缠态的副作用。"他踢开脚边的注射器，
钴蓝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DNA双螺旋，每个碱基对都闪烁着林舒雅的生日数字。
监控屏幕突然亮起雪花噪点，我看到二十岁的林舒雅正在无菌舱里给自己插管。
她锁骨下方延伸出蛛网般的导线，连接着台历上被红圈标记的日期——正是明天。
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2009年11月7日，这比我们相遇早了整整六年。
"她把自己改造成了活体时光机。"陆和垚扯开西装内衬，
胸口植入的量子芯片正与我的起搏器共振，"每次跳跃都会撕裂部分躯体留在不同时空，
比如......"解剖台的无影灯突然爆亮。福尔马林池泛起涟漪，
数十具林舒雅的残躯浮出水面：有缺失左手的、右眼结晶化的、甚至半张脸呈现金属光泽的。
她们齐声哼着舒伯特的旋律，像群被肢解的人鱼。我摸到口袋里的U盘正在发烫，
表面蚀刻的克莱因瓶符号渗出鲜血。实验室的离心机突然自行启动，
载玻片在高速旋转中显影出林舒雅的笔迹：别相信痛觉，它在所有时空都是谎言。
"最后通牒。"陆和垚将枪管塞进我口中，我尝到硝烟混着锂盐的苦涩，
"交出她藏在起搏器里的拓扑代码，不然......"他按下手机播放键，
扬声器传出我从未听过的啜泣声——是林舒雅在哀求谁停下电击治疗。
培养皿中的癌变细胞突然开始逆分裂。我看着玻璃倒影里重组的染色体，
突然想起前世火化林舒雅时，骨灰盒里那枚烧不化的钛合金芯片。
当时法医说那是新型起搏器，现在想来分明是......"代码就在你跳动的心脏里。
"我咬碎后槽牙藏的胶囊，苦杏仁味在舌尖炸开。林舒雅残留的量子溶液开始汽化，
实验室顿时陷入钴蓝色的浓雾。陆和垚的惨叫声中，我撞破安全窗跃向通风管。
防火梯的锈迹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珍珠白。我按着渗血的肋间，
摸到林舒雅手术留下的缝合线正在蠕动——那些我以为的羊肠线，
实则是用她的头发编织的莫比乌斯环。地下三层的核磁室传来设备启动的嗡鸣。
我踹开防辐射门，正撞见十五岁的林舒雅在给实验鼠注射紫色药剂。
她白大褂下露出初中校服裙摆，转头时的惊惶与二十年后的她完美重叠。"快走！
"她将加密U盘塞进我伤口，鲜血激活了生物识别锁，
"代码要配合暴雨夜的脑电波......"话音未落，陆和垚的子弹穿透她左肩。
少女在血泊中挣扎着画完最后一个薛定谔方程，量子计算机的屏幕突然闪现出我葬礼的画面。
我抱着逐渐透明的少女冲向紧急通道。她的血液在墙面投射出全息影像：2023年平安夜，
病床上的林舒雅正用骨穿针抽取骨髓液，身旁的监护仪显示着与我此刻完全相同的心跳频率。
到......港城气象站的磁暴记录......"少女的指尖在我掌心写下经纬度坐标，
数字组合起来竟是前世绑架案赎金箱的密码。
她的校牌在量子化前最后一刻显出真容——学生姓名栏分明写着我的名字。
我跪在港城气象站的泄洪道里，防水手电筒的光圈扫过生锈的保险柜。
输入前世赎金箱密码的瞬间，铁门弹开的声响惊飞了栖息的夜鹭。
柜内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玻璃标本瓶，每个都浸泡着林舒雅不同年龄阶段的心脏。
"第Ⅸ号样本，采集于2023年平安夜。"我摩挲着瓶身刻着的量子编码，
防腐液里悬浮的室壁瘤组织正泛着珍珠白荧光。这是她最后一次心跳的模样，
却标注着与我重生相同的时空坐标。磁暴记录仪突然自动打印出1998年的数据纸带。
我对着月光辨认褶皱的波形图，
的重要时刻：高考放榜日、化学竞赛夺冠夜、甚至包括前世中弹倒地的精确到毫秒的时间戳。
"这是你的脑电波频段。"林舒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海底电缆般的电流杂音。
她穿着我们初遇时的芭蕾舞裙，裙摆却在量子风暴中化作飘散的数据流，
"每当你的情绪达到阈值，就会引发时空震荡。"我举起Ⅶ号标本瓶，
2015年的心脏突然开始跳动。她颈侧浮现出淡金色的神经脉络，
与气象站老式雷达的扫描频率同步闪烁："当年你问如果先遇到我会不会爱上你，
现在可以回答了——"强磁暴引发的极光穿透云层，在夜空中投射出全息影像。
我看到六岁的自己正趴在图书馆窗台，窗外樱花树下站着穿白大褂的林舒雅，
她胸牌上的日期显示是1987年。原来我们早就相遇在时光的褶皱里，
只是每次重逢都会被量子擦除。陆和垚的直升机轰鸣声撕碎夜空。
我抱着标本瓶跳进地下排水管，却在湍急的水流中摸到刻满克莱因瓶符号的青铜板。
林舒雅的字迹在潮湿的铜绿间若隐若现：当十二颗心脏重新排列成超立方体，
就能打开时间的***。"你以为她在救你？"陆和垚的狙击子弹打穿我左肩，
血珠溅在青铜板上竟显出加密路线图，"她不过是在收集完美宿主的基因样本。
"红外瞄准镜的红点游移到我胸前疤痕，那是前世林舒雅进行开胸手术的位置。
磁暴监测仪突然爆出火花。我借着电流短路的机会撞破观察窗，跌进布满苔藓的防空洞。
手电筒滚落处，成箱的密封档案袋正渗出暗红色液体——全是不同时空的尸检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