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锁魂井夜色如墨,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天地间一片迷蒙。程砚山身着一袭黑袍,
缓缓走到一口古老的井口前。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翠绿欲滴的翡翠扳指,
那扳指在微弱的闪电光芒映照下,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只听“砰”的一声,
程砚山的翡翠扳指不经意地磕在了井沿上,瞬间溅起几点混杂着雨水的泥星子。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脚,毫不留情地碾住了心果的左手。
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嚓”声响起,心果的腕骨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断裂开来。
这清脆的声响,仿佛比天空中骤然炸开的闷雷还要响亮几分。
此刻的心果正仰躺在井底那泥泞不堪的烂泥之中,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一条浸透了盐水的粗麻绳紧紧地勒进她纤细的脖颈,每一次痛苦的哭求和求饶,
都会带出一串鲜红的血沫:“老爷……老爷饶命啊!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求您放过我吧……”然而,面对心果的苦苦哀求,
程砚山却恍若未闻。只见他慢慢地蹲下身子,将目光投向那枚翡翠扳指。
扳指内侧的暗纹在闪电的照耀下,隐隐泛起一层犹如青苔般的幽绿光芒。紧接着,
他伸出手来,轻柔地替心果抿了抿被雨水打湿而贴在脸颊两侧的鬓发。
当他的指尖滑过心果眉尾处那道陈旧的断痕时,动作忽然一顿,然后猛地发力,
硬生生地从她的眉尾处抠下了一块皮肉。心果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处流淌而出。可程砚山却似乎对此毫无怜悯之意,
反而将那块沾着鲜血的皮肉凑近自己的鼻尖,轻轻嗅了嗅,
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好姑娘,还记得吗?
你七岁那年不小心打碎了夫人陪嫁过来的玉壶春瓶,当时你也是这般说辞呢。
”井壁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心果僵住了。那声音从井底最潮湿的阴影里爬出来,
像是有人在用指节叩击青砖,三长两短,正是程夫人唤贴身丫鬟的暗号。“听见了?
”程砚山笑着抓起一把粗盐,慢慢洒在她***的脚踝上,“你主子在下面想你呢。
”阿芜的桃木杖陷在竹林泥地里,杖头雕刻的饕餮兽首正贪婪地吞咽雨水。
她摸索着跪倒在枯井东北角的杜鹃丛前,腕间旧疤被新割的刀口顶得发胀。
血珠滴在花根上的瞬间,地底传来铁链挣动的嗡鸣。
“囡囡不怕…”她将溃烂的脸颊贴向地面,瞎眼中渗出的血蛾扑簌簌钻进土缝,
“娘在这儿…”十年前那个雨夜的腥气突然涌上喉头。
她记得程府家丁拽着她头发往井口拖时,
心果的哭喊声是如何突然断在一声闷响里——像是装满陈米的布袋砸进深潭。
桃木杖突然剧烈震颤。阿芜慌忙去抓,指尖触到杖身浮现的凸起纹路。
是程夫人常戴的翡翠戒指的轮廓,戒圈内侧还带着砒霜的苦味。“你也来了?
”她对着虚空嘶笑,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放心,
你家那口合卺酒的仇…”野狗的呜咽打断了诅咒。五双幽绿的眼珠从竹林深处逼近,
为首的那只咧开嘴,露出沾着人肉丝的獠牙。陆青崖道袍下摆的血八卦沾了泥水,
洇成一片污糟的褐。他盯着井口那串青铜铃铛,铃舌上师妹的发丝还在随阴风飘荡。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咒文戛然而止。第三枚镇魂铃坠入井中的刹那,
他分明听见铃铛里传出女子的轻笑。不是心果,是更清亮娇俏的嗓音,
像山雀啄食早春的野樱桃。“师兄,你的五鬼搬运术练到第几重了?”陆青崖踉跄后退,
后背撞上晾盐架的竹竿。十年前炼丹炉爆裂时的热浪突然席卷全身,
他看见自己布满烫疤的手正把师妹往炉膛里推。
“不…不是我要杀你…”他哆嗦着去抓法台上的桃木剑,剑柄缠着的杏核串珠突然崩断,
“是你自己贪看《五鬼运财》…”井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
咕嘟咕嘟的气泡间浮起几缕灰白发丝,
发梢系着的银丁香耳坠正正卡在井壁裂缝处——那裂缝组成一个歪扭的“偿”字。
程砚山将最后一道符纸拍在井口时,掌心溃烂的伤口突然抽痛。
白日里阿芜用指甲划出的预言正在应验:七条青黑脉纹从伤口辐射状蔓延,
每条末端都坠着个肿胀的人头虚影。“老爷!竹林那边…”管家举着火把冲来,
蓑衣上沾满野狗撕咬留下的破口。“说。”“那疯婆子的血…她的血能让杜鹃花吃人!
”程砚山一脚踹开管家,
火把坠地时照出井沿新生的诡异景象:本该枯死的杜鹃根系正顺着青砖缝隙疯长,
每根须蔓都长满倒刺,刺尖挂着疑似人脂的黏液。最粗的那条根茎缠住了镇魂铃。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青铜铃铛被绞成碎片,其中一片擦过程砚山颧骨,
留下深可见骨的豁口。“陆道长!”他揪住道士的衣领怒吼,却见对方正直勾勾盯着井底,
“***在看什么!”陆青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井水倒影里,
一具挂着腐肉的白骨正从程夫人尸骸的胸腔里钻出,指骨间紧攥着半枚带牙印的杏脯。
第二章 腐花现*阿芥的草鞋陷进马厩泥地里时,嗅到一股熟稔的腥甜。
这味道让他想起阿娘熬煮的龟甲汤——每次程府要死人的前夜,
灶房就会飘出这种***的蜜香。马夫老张的尸首歪在铡刀旁,胸腔像被巨兽利爪撕开。
阿芥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黏在肋骨上的腐花,花瓣突然簌簌抖动,露出底下蜷缩的黑水蛭。
“盐场…甲子年…”他凑近细看,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那些吸盘分明是张张人脸,
最上方那条水蛭的眉眼,竟与祠堂供奉的程家老太爷有七分相似。“小杂种看够没有?
”程砚山的声音惊得阿芥打翻油灯。火苗舔上马料堆的瞬间,
他看见老爷腰间金算盘的第五颗珠子正在渗血——那是去年沉江的漕帮主事人的指骨。
“滚去请陆道长。”程砚山用靴尖拨弄尸身上蠕动的蛭群,“就说府里闹了盐虱,
要他用童子尿洗地。”阿芥低头应诺时,一片腐花粘在他后颈。
花瓣背面用血丝勾着个“冤”字,笔迹断断续续,像是有人用指甲蘸着脓液书写。
祠堂的沉香味盖不住阿芜身上的尸油味。程砚山掐住她脖颈将人按在祖宗牌位前,
褪色的红绳勒进她溃烂的皮肉。“十年前你女儿被铁链穿心时,”他摩挲腰间金算盘,
“也是这般哭嚎着咽气的。”阿芜瞎眼翻动,露出嵌在血肉里的碎瓷片。
她突然抓住程砚山右手,指甲暴长三寸刺入掌心命纹。
“七条水鬼索…十九条盐债…”她喉头滚动着痰音,
“你这条命线不是断在井边…”剧痛让程砚山甩开巫婆。掌心伤口涌出的不是血,
而是黏稠的黑盐粒,
盐粒间裹着半截泡发的指甲——正是当年沉江掌柜们统一佩戴的墨玉护甲。“妖妇!
”他抄起香炉砸向阿芜,青铜炉身在半空突然炸裂。香灰迷眼间,
他看见程夫人的牌位渗出盐卤,在供桌上汇成四个字:弑妻者诛。
陆青崖的道冠歪斜着挂在枯枝上。他盯着刚从井底捞出的杏核,核壳裂缝间渗出暗红汁液,
散发出的甜腥气与师妹被烧焦的手掌如出一辙。“天地玄宗,
万炁本根…”净心咒念到第七遍时,井水突然映出倒影。不是他皱纹密布的脸,
而是个梳双丫髻的少女,正坐在炼丹炉边啃杏脯,汁水染得袖口斑斑点点。
“师兄要不要尝一口?”幻影中的师妹转过脸,右颊梨涡盛着烛光,“就当是…聘礼的利息?
”陆青崖的桃木剑脱手坠井。当年他哄骗师妹试药时,用的正是这双生着薄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