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像食人鱼群般围拢,周延川留在仓库的爆破装置终于起爆,气浪将运输舱加速推向海湾。
我蜷缩在控温舱里呵气化冰,父亲的工作日志残页在掌心沙沙作响。
纸张边缘的油渍突然在低温下显现荧光,那是母亲调制的特殊墨水——花店每年为港口管理局印制保密文件时,都会在油墨里掺鸢尾花粉。
"B区货舱..."我用冻僵的指尖描摹发光的字迹,突然想起上周潜入管理局档案室见过的平面图。
1997年台风季改建的B区底层,正是现在黑市交易冷冻人体器官的九号码头。
运输舱突然剧烈震颤,海鸥摄像机群的钢喙啄裂外层玻璃。
周延川的血迹在控温屏上蜿蜒成电子海图,闪烁的红点正指向废弃的海洋研究所旧址。
七岁生日那天,父亲曾指着报纸上的研究所照片说:"这里藏着能让玫瑰在深海盛开的秘密。
"坠落时的冲击让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唤醒了记忆最深处的画面。
母亲把蓝玫瑰***父亲实验服口袋,金属花架上缠着绷带浸透的船锚吊坠。
那分明是更纤细的款式,缠着淡青色丝线——属于女性。
我在倾覆的运输舱里摸索,周延川的通讯器突然发出电流杂音。
暗格里滑出半管冷冻剂,标签上印着花店旧地址。
拧开金属盖的瞬间,佛手柑香气裹着父亲的声音涌出:"小鸢,如果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设计的冷冻舱终于..."防弹玻璃轰然炸裂,咸涩海水灌入舱体。
我攥着录音笔游向研究所气密门时,瞥见廊柱上的抓痕——与父亲书房暗室里的一模一样,都是三道平行血痕,中间那道带着细小的锯齿。
气密舱自动除湿系统启动的刹那,我对着玻璃倒影僵在原地。
头发凝结的冰晶正簌簌掉落,露出右侧鬓角一道新月形疤痕。
这是运输舱坠落时的新伤,却完美复刻了母亲珍藏的照片里,五岁我在研究所撞伤的痕迹。
"身份验证通过。
"机械女声突然响起,瞳孔扫描仪的红光掠过我惊愕的眼睛。
更衣室里挂着父亲的白大褂,左胸口袋插着干枯的蓝玫瑰,下方绣着"林致远"的铭牌浸着深褐色血迹。
冷冻库门在蒸汽中缓缓开启,九十九个培养舱在蓝光下沉默。
每个舱体都连接着花房常见的营养液导管,淡紫色液体里漂浮着船锚形状的金属芯片。
第17号舱的观察窗结满冰花,我呵气融霜时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镜像——浸泡在液氮里的,是七岁那夜抱着我讲故事的母亲。
她的右手无名指戴着父亲的婚戒,被切断的截面与标本瓶里的残指完全吻合。
培养舱操作屏突然亮起,周延川后背的龙纹伤疤在解剖图上分解重组,最后定格成研究所平面图的通风管道标记。
"你父亲设计的逃生路线。
"沾血的手突然按住我颤抖的肩,周延川的呼吸带着濒死的破碎音。
他撕开的衬衫下,黑龙逆鳞处的L形伤疤正在渗血,"当年他把我塞进通风管时说过...这道疤会成为钥匙..."警报声吞没了他的尾音,我们身后传来液氮泄露的嘶鸣。
周延川将我推进急速冷冻舱的瞬间,我看清他锁骨处的针孔——与蓝玫瑰刺痕分毫不差。
母亲培育的特殊玫瑰品种,刺尖带有记忆金属,能在人体内组装成微型发信器。
冷冻液漫过下巴时,我终于读懂父亲图纸边缘的童稚涂鸦。
七岁画的"安全舱"标记不是花朵,而是龙纹伤疤的变形。
周延川最后的口型在玻璃外模糊成佛手柑味的雾气,那是母亲哄睡时常哼的船歌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