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一般的笑声,似越过云层,欢快地回荡。断断续续,又杳杳远去。
“求求你,放过我……不要,不要啊!”
撕心一样的喊叫,像渗着血泪,凄厉地穿刺。接连不断,尖啸着靠近。
“砰!”
一声枪响,子弹穿透一团金红,倏然爆击在眉间,炸出一片淋漓……
‼(•╻• ۶)۶‼
“萨其马!嘶!”
冰冷的地板上,如同死尸一样俯卧着的男人,全身肌肉猛烈地抽搐一下。
伴随着那道突兀的声音,一双青筋闪跳的双手迅速变平放为撑按,男人的身体极快地向外滑动五六十公分,后背碰上了桌腿。
像一只受惊的猫,他单手撑地,身体呈半跪的姿势,全身肌肉神经如拉满的弦,随时准备着下一个动作。
让他惊愕的是,入眼之处,没有枪,没有人。
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
四周一片安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甩了甩快要裂开的脑袋,将疼痛和眩晕晃碎,他的焦距慢慢恢复。
漫眼的,是灰白两色的狭小房间。
灰色的地板,在自己的身下延伸,目测有十二三个平方的样子。
身旁靠墙放着的,是灰色的餐桌,四只高挑的细圆腿,在他的目光中有部分折叠失真。
三面墙壁,洁白干净,只有一幅油画挂在靠近门口的墙上,一个耳朵上包扎着白布的男人,冷冷地凝视着这片空间。
这个长方形的居室空间,简洁,逼仄。
所有的物品都在入眼可见的范围内,除了那个餐桌,还有一张带单柜的床、一个小餐桌,再没有其他大件的东西。
他的身前,灰色的床,勉强容得下一个成年人平躺。
床上的白色布草,没有一丝压痕,不像有人躺过。
床侧的单柜上,摆放着一个木质相框,一对年轻男女灿烂地笑着。
两人相对站着,女人的手臂环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的双手则环抱着女人的细腰,两人额头相抵,眼帘低垂,嘴角上都残留着温情的弧度,像是一对甜蜜的恋人。
那个男人正是自己,而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的好友,或者妻子?
他记不起来了。
在照片的玻璃封框外,却又单独插放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小女孩微卷的柔发自然地披散着,眉眼间透着乖巧与灵秀,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仿佛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男人的目光转到照片中的小女孩脸上时,他的脑袋像被铁锤实实地敲了一下,重重地恍惚着,头也更疼了。
我是谁?
这是哪里?
强烈地陌生感,漫卷着阵阵的撕裂之痛,让他根本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模糊中,他仿佛听到过,有一个小女孩嬉闹的声音,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那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如此切近,让他揪心的疼。
而从眼前呼啸而过的子弹,让他仍有余悸。
还好,这一切,都不是现实。
男人舒缓了一下紧张的肌肉,慢慢站起身,双手又狠狠地拍了两下脑袋,将那种阵痛拍了回去。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的目光,又被一只灰色的树袋熊玩偶吸住。
比他的手掌只大出一圈,那只灰色的小熊,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头柜旁边另一侧的地上,制作工艺并不精致,黝黑的眼珠,白色的鼻子,毛茸茸的耳朵,嘴巴是极简单的一条黑线,看不出表情。
正是这简单的面部装饰,反衬得那两只黑黝黝的眼珠,仿佛看出去很远,遥不可及。
这只树袋熊玩偶,自己好像有点熟悉。
“嘶!”
脑中针刺一样的疼痛,让他眉头再皱。
散乱的记忆碎片中,这个树袋熊跳跃着,像是挂在谁的身上,又或者是抱在谁的胸前?
他看不清。
但是隐约间感觉,这只小熊玩偶,对他很重要。
我到底是谁?
男人的头更疼了,好像有什么在自己脑袋里破裂,消散,又纠缠在一起,搅浑着这团模糊的冰冷。
再拍了一下脑袋,哦,想起来了,他叫吴建,他是……
男人的记忆再次卡顿,只有“吴建”这个名字,就像咒语一样在脑海里翻腾,其他的,全是黏糊糊的混沌。
他敢肯定,他的脑海中还有很多记忆,但是被什么东西阻隔着,他揭不开那层膜,碰触不到那些碎片。
失忆,还是记忆障碍?
吴建不知道。
转身,他快速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两圈,企图找到关于自己身份的线索。
哪怕是任何物品,照片,文字,或者任何其他的东西都好。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衣兜,白色的运动装外套,白色的运动裤,甚至连白色的鞋袜他都感知了片刻,什么都没有。
目光转向那张小方桌,桌子上只有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放着四个方形的物品,外面用锡纸包着,不知道是什么。
他疾步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所有的抽屉,空的。
翻开铺在床上的所有物品,还是没有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四处摸索着,甚至连挨着床的墙壁,他都按压、敲打了几下。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咒骂一声,后退着,抵到了与床相对的那面洁白的墙上。
“啪嗒!”
一声极轻微的声音响起。
伴随这个声音,吴建的身后突然亮起莹白的光,白色外,还包裹了一圈晶蓝的弧光。
“萨其马!”
吴建不由自主地叫出声音来,连同他的身体,都向后退了两步,身子贴到床沿。
他看见,原来一片洁白、空无一物的墙面上,晶蓝的光圈包裹着的长方形电子屏幕上,一双溜圆的眼睛,正阴冷地盯着他,仿佛能穿透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