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仲夏蝉鸣(辞清澜自述)
暮色在画布上流淌,将未完成的鸢尾花染成鎏金。
画廊的落地窗外,南城的霓虹次第亮起,像谁失手打翻的调色盘,钴蓝与绛紫在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上晕染开来。
三楼展厅正中央的《焚风》在射灯下流转着诡谲的光,赭红色油彩凝固成火焰的形状,仿佛随时会挣脱画框吞噬整片白桦木地板——这是纪司年特意从北欧运来的,他说我的画作值得最纯粹的背景。
手机又在震动,家族群聊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我望着镜中颀长的身影苦笑,182.57厘米的画家在流言蜚语里竟成了病骨支离的早夭儿。
指尖划过锁骨处的银质吊坠,那是十六岁生日时司年哥亲手给我戴上的,他说梵高的星月夜会庇佑每个追光者。
吊坠背面镌刻着极小一行法文,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波德莱尔的诗句——"你是我灵魂最后的纹章"。
"纪先生,这幅《焚风》的收藏家想约您共进晚餐。
"助理小鹿抱着平板电脑匆匆跑来,发梢还沾着松节油的清香。
我摆弄着腕间的孔雀石袖扣——今早从某人衣帽间顺来的战利品——漫不经心地笑:"转告那位先生,画家的灵感只属于星辰与烈酒。
"话尾尚未消散在空调风里,画廊铜门忽地发出沉闷的嗡鸣,三十七度热浪裹挟着雪松香破门而入。
其实星辰早有了具象。
记忆溯回十二年前的梧桐道,十六岁的纪司年逆光而立,白衬衫被风吹成鼓胀的帆。
那时我刚把挑衅者的作业本撕成纷扬的雪,掌根还残留着对方颧骨的灼热。
最厌恶我的班主任正要发作,却见他穿过簌簌落叶走来,檀木色的瞳孔里沉着整片地中海。
后来牧修哥说,那天纪司年正在教他题目,接到消息时钢笔尖生生折在桌面上上,墨迹在试卷上洇出个慌张的句点。
"阿澜。
"他唤我的名字像在读十西诗,带着薄荷般清冽的叹息。
少年人的臂弯竟比想象中宽阔,松香混着雪杉气息将我裹成琥珀里的蝶。
我至今记得他制服第二颗纽扣硌在耳畔的触感,以及背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那几个仗势欺人的同学此刻正瑟缩成秋后蚂蚱,他们终于认出纪家继承人的袖扣纹样,在教导主任骤然谄媚的笑声里抖若筛糠。
如今他西装革履坐在云顶大厦顶层,我却仍记得宿醉那年他为我煮醒酒汤时烫红的指尖。
昨夜画廊庆功宴,我故意将红酒洒在他阿玛尼高定上,看他无奈地解着衬衫纽扣,喉结在月光下起伏成起伏的山峦。
丝绸布料坠地时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如同二十岁那年在普罗旺斯写生,薰衣草田里突然落下的那场太阳雨。
"纪总又给辞先生订了三百支貂毛画笔。
"秘书在电话里憋笑,"财务部说这笔账要走特殊项目。
"我蜷在飘窗上啃苹果,看庭院里他亲手栽的蓝花楹落成紫色雨幕。
十年前他研发的图书定制系统正在改变出版业格局,而我的个展海报此刻正贴满***L集团所有物流箱,油墨里藏着只有我们懂的密码——每幅画的编号都是相遇那天的经纬度。
只是每逢宿醉醒来的清晨,唇瓣总会泛起奇异的酥麻。
就像十八岁成人礼那夜,我偷饮了半瓶龙舌兰,恍惚间有人用指腹摩挲我的虎口,说阿澜的睫毛在月光下是银色的。
晨光爬上枕畔时,床头摆着蜂蜜水与解酒药,玻璃杯底沉着片蓝花楹花瓣,脉络里蜿蜒着未说尽的絮语。
画室角落堆着未拆封的快递,全是纪司年从拍卖会拍回的莫奈画册。
我摩挲着烫金封面轻笑,这个在商界翻云覆雨的男人至今不知道,十西岁那年我藏在素描本里的速写,全是他解题时微蹙的眉峰。
最新那本画册扉页夹着烫金邀请函,苏富比秋拍目录上赫然列着梵高1888年的调色刀——正是他送我吊坠上星月夜的创作工具。
窗外又开始落雨,我望着手机屏幕上两人在冰岛极光下的剪影。
那年他借口考察物流线路,却带我在黑沙滩追逐午夜阳光。
当翡翠色光幕撕裂苍穹时,他忽然用羊毛围巾裹住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融进零下二十度的风里:"阿澜,有些颜料要等极光降临才能调出正确色号。
"辞清澜在熟人面前总是大大咧咧、活泼开朗(不包括纪司年,因为在他面前,辞清澜会变成一个温温柔柔的小蛋糕)。
他很有实力,但就像有双重人格一样,在对待熟人和纪司年时呈现出两个极端,所以并不是OOC(Out of Character,不符合角色性格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