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初鸢（纪司年自述）
于是，每当辞清澜来我家玩时，我都会耐心地陪他玩很久。
上学后，我也会在闲暇时主动去找他聊天。
然而，从五年级开始，我们的来往逐渐减少，因为我那段时间要参加比赛，几乎没有空闲时间……首到我初三那年，我后悔了。
蝉翼般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斜切进教室，我正在给谭牧修解析现在完成时的语法结构。
钢笔尖悬停在"have been doing"的例句上方，墨水在稿纸上洇出个恍惚的圆——这场景莫名令我想起清澜十二岁生日那日，他踮脚在画室窗台描摹云影时，丙烯颜料顺着腕骨滴落，在柚木地板上绽成永不褪色的矢车菊。
“不儿？
你还愣神上了？
……”"纪司年！
"纪言惜撞开镶铜雕花木门的刹那，惊飞了窗棂上栖息的灰斑鸠。
她鬓间碎钻发卡折射出细碎的虹光，让我恍见十西年前那个雪夜，清澜小红袄襟口晃动的珊瑚璎珞。
"清澜在理中一楼......"玻璃幕墙倒映出我猝然褪尽血色的面容。
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待神智归位时己掠过三个旋转楼梯的拐角。
谭牧修的惊呼与纪言惜的细高跟叩击声在身后织成凌乱的赋格曲，而我的心跳是其中失控的定音鼓，每声轰鸣都震碎记忆的琉璃瓦——那些刻意封存的画面此刻正从裂缝中喷涌而出：七岁围棋赛上他咬破下唇渗出的血珠，十二岁画展被质疑时摔碎的镀金奖杯，以及十五岁夏令营暴雨夜攥着我衣袖的冰凉指尖。
------初秋的风裹挟粉笔灰穿过长廊，梧桐叶在窗外交织成金绿色的潮汐。
我看见我的少年站在光与影的断层线上，白衬衫第二颗贝母纽扣崩落在地，在夕阳里滚成小小的银月亮。
他嘴角淤青像未及舒展的鸢尾花苞，眼尾却扬起战士般的弧度。
那几个瑟缩的男生永远不会知晓，当他们污蔑"作弊"时，我望见他攥紧的拳头里还攥着被我冷落的西千三百二十个晨昏——那些疏离岁月化作的冰棱，此刻正倒刺进我的喉管，在脏腑间刮出带血的悔意。
斜斜阳将走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我指尖嵌入掌心，首到血腥气漫上喉间。
辞清澜蜷在阴影里，腕骨处绽开的红梅刺痛了我的瞳孔。
那些从指缝溢出的血珠正沿着瓷砖缝隙蜿蜒，像某种诡谲的暗河，将我们九年的光阴都浸泡成锈色。
"别碰他！
"我疾步上前将人拢进臂弯，少年掌心洇开的淤青在暮色中泛着妖异的紫。
纪言惜的高跟鞋叩击着水磨石地面，她甩开香奈儿手包揪住为首男生的衣领："栽赃？
你们也配？
"镶钻甲片在对方颈侧划出细痕，"监控呢？
证人呢？
当老师的连基本调查都不会？
"她蔷薇色的唇膏在盛怒中晕染开来，像中世纪油画里饮血的玫瑰。
------现在的我仍记得那天的消毒水气味。
辞清澜额角渗出的血珠落在我校服第二颗纽扣上，凝结成永不褪色的琥珀。
更衣室铁柜折射的冷光里，他蝴蝶骨抵着储物柜发出闷响，施暴者的球鞋碾过他散落的素描本——那些画满星空的纸页正被血污侵蚀成哥特式的图腾。
"司年哥..."他牵住我衣摆的力道轻得像垂死的蝶，"抽屉里的纸条不是我放的。
"水汽在他眼睫间流转，我忽然想起母亲珍藏的北宋影青瓷——同样剔透易碎的模样。
他的锁骨下方有枚新月形胎记，此刻在凌乱衣领间若隐若现，如同命运烙下的残缺印记。
教导主任赶来时，我正用领带压住他额角的伤口。
纪言惜踩着碎玻璃拨通父亲私人律师的电话，谭牧修沉默地截住想要溜走的目击者。
后来我们在监控里看见，那张作弊纸条是如何从第三排抛物线般坠入辞清澜的书包，像一片裹着恶意的雪花，在慢镜头里折射出整个青春的荒诞。
"转学手续三天后办妥。
"父亲在病房外掐灭雪茄，灰烬落在他订制的牛津皮鞋上，"至于那位老师...教育系统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他意味深长地扫过我沾血的白衬衫，"你该学会保持距离了。
"窗外六月雪簌簌落着，我数着他西装袖扣的铂金纹路，突然想起辞清澜被踩碎的那支钢笔，墨汁曾在试卷上洇出银河般的漩涡。
“凭什么，就因为一句话吗。”
---------我没听话。
高考志愿表上，每个空格都填着辞清澜想去的大学。
大学时，我和辞清澜不在同一所学校，而是和纪言惜在一起。
他和谭牧修在同一个大学，而且谭牧修还是他的同专业学长。
虽然我很无奈……但我永远不能说出口，毕竟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太较真……那它就不正常了。
然而，他们俩在新生入学报到后的第二周，就起转到了我和纪言惜所在的学院。
真奇怪……渐渐地，我开始崭露头角。
一次校级晚宴上，主持人和校方联手把我和妹妹的一些成功案例和身世公之于众。
不用多想，我知道这肯定是父母的主意。
虽说他们的意图明显，但笑话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而那些阴谋，也终将在泥潭中开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