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一个唤作拍喜的习俗之下。所谓拍喜,便是女子嫁人两年后还不开怀。
丈夫便要在上元节那天请亲友来鞭笞妻子。打得越狠,越能求子。
那日我蜷着身子被竹条、木棍打的死去活来。但无论如何哭喊求饶。
那本该带着瓜子糖果前来制止的秦良都毫无踪影。奄奄一息之际,
却见他搀着我那小腹隆起的继妹柔声诱哄:“她不会再碍着我们了,青娘你欢不欢喜?
”……梨花镇的上元节也是美的,街上四处挑着花灯,
陈家大宅里也有那顽劣小童穿着新做的衣裳,正捂了耳朵拿香去点地上的爆竹。我瞧着高兴,
手上将黑芝麻粉拌入猪油的动作也快了几分。我的手艺在整个镇上都是数一数二,
这些年凭着一手好厨艺撑起酒楼赚来银两,可算是在年前清完了陈家历年的旧账。
这心头大石一去,人也轻松了起来,又赶上今儿过节,自然是要大展身手。白沙糖碎雪一般,
徐徐往上头一洒,再用糯米粉儿一裹,那圆嘟嘟的浮元子便整整齐齐摆在了案上。嗯,
秦良嗜甜,该是喜欢的。我喝了口茶水,
正合计着再取些嫩肉去了筋丝锤烂好给秦老太太做些咸口的,门廊处却传来一阵响动。
不及我反应,就有几个健壮的婶子钳住胳膊将我扯了出去,外头不知何时已聚了好些人,
不由分说就凑上前来将我围成一团。随着一柄大扫帚落在身上,
数不清的棍子竹条也抽了上来。他们口中吐沫横飞着,骂我是不抱窝的母鸡,
生不出孩子的废物,那些昔日唤过叔叔伯伯、婶娘阿嫂的人,都狰狞着脸恨不得打死我。
是拍喜!我悚然一惊。梨花镇是有这个习俗的,新妇嫁入夫家两年肚中还没动静的话,
夫郎便要邀请亲朋好友上门来鞭笞自己的妻子。打得越狠,骂的越凶,就越容易受孕。
他们说这样就能让女子感到羞愧,从而更加努力的怀上孩子。当然,小两口感情和睦,
想要迟些时候再要子嗣的情况也是有的,只要夫家不开口,旁人自然也不会来讨这个嫌。
是以我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己头上,明明我和秦良的情况,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啊。
我惊慌我愤怒我想找他问个清楚,可身后的人还在追打我,彻骨的痛意让我顾不上思考。
我只能跑,拼了命的跑。只感觉自己像是挣脱绳索的年猪一般,无头苍蝇似的在街上流窜。
要跑去哪呢?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慢下一步,身后的屠刀立时就能将我抹了脖子。
风声呼啸而过,耳边他们还在喝问:“你能不能怀?要不要生?!
”紧接着一个木棒抡在额角,随着血珠子滚滚滑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仓皇到颤抖:“生……生!”生他奶奶个嘴儿!***的秦良,
我拿什么生去啊!他明知当日为了救他我的身子受了怎样的损伤,
若我仍是那身形矫健的楚幼宜,孩子怕都会满屋跑了,哪里用得到这些杂种来欺辱我!
我心里发狠,嘴里却直发苦。随着这看不见尽头的追打,心头不详的感觉也愈演愈烈,
按这个阵势,恐怕拍喜是假的,害命才是真的。要知道镇上这个习俗由来已久,
但下手时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往致命处招呼。可现在呢,我的脑后额角,
还有耳朵边上,都已***辣地捱了不少苦头。况且我已跑了大半个镇子了,
那本该提着篮子出来给他们抓瓜子糖果,将人打发走的秦良,却是迟迟未曾露面。
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我脚下一拐便冲着山路跑去。
我娘家就在一个山坳之外的清水村,阿爹虽对我多有懈怠,但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到底也是他亲生的闺女。况且还有袁氏呢,她是后娘没错,
待我却比从她肚里爬出的那个还亲,总不至于真就瞧着让人将我打死吧。抱着一线希望,
我撑着口气跑回了家,可我错了,无论我怎么拍,那榆木做的门都闭得死紧。
绝望之下唯有袁氏的声音隔着窗传来:“幼宜,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你已是夫家的人了,我楚家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去管到姑爷家的内院里。”她声音温婉,
还是那般的柔和可亲,可对我来说,却无异于索命的丧钟。身后的人原本还有几分忌惮,
见了这种情况,下手就更毒辣了几分,使足了劲儿的往我脑袋上招呼。
一棍……两棍……数不清多少下了,我软软倒在院里,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疼。
听到没了动静,那扇久扣不开的门,终于也吱呀一声敞开了。而我也在这个时候,
看见了我等待许久的夫郎秦良。他小心翼翼搀着个女郎走了出来,那女郎面如桃花腹部高耸,
正是我的继妹楚青芳。我不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疑虑都串成一片。他不愿与我同房,
因为他爱着的另有其人。拍喜人下手狠辣,因为他要扫清我这障碍。可上门求娶的是他秦家,
合过八字后点名要我的也是他秦家,那么喜欢楚青芳的话,何苦要来害我楚幼宜呢。
我摧心断肠,烂泥一般软在地上,可眼睛却久久不愿阖上。我不甘心呐。
这死不瞑目的样子想来也是骇人的,只听楚青芳啊呀一声惊叫,随后便是秦老太太的声音。
她长叹一声,将成亲时给我的玉镯儿撸了下去:“幼宜,可怜天下父母心,
为了秦家气运和良哥儿的身子,我只能昧着良心来造这个孽,你要是心里有怨,
就全赖在我身上罢。”呵,可怜天下父母心,为着她的慈母心,就要来赔上我的性命么?
殷红血泪滚滚而落,我,也想娘了。可被我孺慕了这么些年的袁氏,她到底也不是我的娘,
楚青芳才是她的亲姑娘。前一刻我被打得脑浆崩裂,再睁眼时人却已挎着竹篮站在了小院里。
后娘袁氏正挂着笑捧我呢:“啊呀还是我们幼宜贴心能帮上忙,不像青芳,
病病歪歪只会拖后腿。”啊,是这一天啊。这一天因着青芳称病,我挎了篮子替她街头叫卖,
阴差阳错救了秦良这个天魔星,就此注定了横尸街头的宿命。事儿是这样的,
那袁氏向来面热心冷,时常让我做了小食去贴补家用。原本说的好好的,
我手艺好青芳脑子活,这活就分开,东西我来做,青芳就负责卖。可这丫头躲懒,
每每要出去时就抚着心口推说身子不舒服,十次里面能有八次是我去的。今儿又是这样,
没走两步就蹙着眉头喘了起来,阿爹见了心疼,夺了篮子就塞到了我手里。
我还说不出个不字。那袁氏与阿爹成亲不久就怀了孕,害喜时直吐酸水什么都吃不下。
她进门后一直待我体贴,我自幼丧母,从未感受过这种柔情,自然也拿她当个主心骨,
见她难受成这样,便自告奋勇做了道翡翠凉果给她。袁氏果然食欲大振,可当夜,
她便小产了。***了半夜,生下个不足月的楚青芳,虽看着跟常人无二,
长大后却落了个心口闷的怪毛病。“那就是先天不足!凉果那么寒凉的东西给你小娘吃,
害得你妹妹落了病根子,你这讨债鬼,搅家精!”青芳一揉心口阿爹就拿指头戳我,
每每这时袁氏就会将我护在怀里:“没事的呀,她那时又不知事,
我一个大人还能跟孩子过不去?”她笑得温婉:“况且咱们幼宜也知道心疼人,
辛辛苦苦做了吃的补贴家用,你也该疼疼她才是。
”阿爹不冷不热:“半大的姑娘谁不会上灶台,青芳生着病不也被你安排了叫卖的活计?
就你心肠热处处替她找补,小娘当得比亲娘还亲,幼宜可得多敬着些你。”我深以为然,
因着愧疚和感激干的更加起劲,像头推磨的老驴似的恨不得一个汗珠摔八瓣。只是如今想来,
她两片嘴一碰就成了阿爹心里不偏袒亲生子的好后娘,可到头来做东西的是我,
叫卖的也是我。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好容易挣下的几个铜子儿,也都是尽数进了她的口袋。
真聪明啊,显得我跟头傻驴似的。可今儿个,我这傻驴还就撂挑子了。我把篮子往桌上一撂,
捋了一把额间碎发:“娘,我得换个新衣裳去才成!”“你是去卖东西又不是走亲戚,
不年不节出什么风头,怕不是要当显眼精!”阿爹搓着麻绳横了我一眼。
袁氏也狐疑的望过来,我笑道:“娘,你待我好,我不瞒你,
前些日子我卖东西时听到秦家的丫鬟嚼舌根,说是要给少爷寻个好姻缘呢。
”楚青芳本以为我要说什么好事,听了这话讥诮道:“秦家?那可是镇上出了名的富户,
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你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了。”“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故作狡黠的眨了眨眼:“这事儿旁人不知道,我跟人家混得好她才偷摸告诉我的。
”楚青芳还有些漫不经心,袁氏却眼睛一亮:“说了什么呢?”“说秦家少爷秦良身子弱,
特意找来神虎观的道爷算了一卦,算出他今日申时会在镇子最北边碰上旺家女呐。
”我吊足了胃口,不紧不慢道:“届时不管富家小姐还是穷酸丫头,都愿意抬进门去做太太!
”随着话音落下,不大的院落里顿时一片安静,楚青芳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十分清楚。
“你说真的?”她声音都激动的直发颤。“骗你作甚?”我抬脚欲走:“你不舒服,
只能我去碰碰运气了,要是好命当了秦夫人,爹娘的日子也能过得松快点。
”不等我走出几步,衣角突然传来一股力道,
原本揉着心窝哼哼唧唧的楚青芳生龙活虎将我拽住。她死死盯着我:“今天该我去叫卖。
”“可……可你这身子,日头这么大,当心中了暑气。”阿爹放下绳子欲触碰她的额头。
“我好了!”楚青芳眼看申时将至,再顾不得装模作样,此时此刻,所有阻碍她的都是敌人。
她一把拍开阿爹的手抢过篮子,像个护食的野狗一般凶狠道:“今儿该我去,谁都别想抢!
”她惯会扮弱乞怜,这么突然发作,阿爹不免为之一愣。“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姊妹俩哪个进了秦府都是天大的好事。”袁氏适时掏出手帕擦着眼角。
“只是青芳先天不足身子弱,进了秦府用些好药应该能调养过来……幼宜,阿娘没亏过你,
这次算我求你,让让你妹妹,给她一条活路,啊?”阿爹听不得青芳的病,
这话一出也不再计较她先前过激的举动,当场就拍了板:“什么叫让?今天本来就该青芳去,
说不得她真是道长卦中的旺家女。”他起身去套牛车,
路过我时冷嗤道:“你这丧门神哪里来的福气,出生时克的你娘一命呜呼,
长大些克的姊妹先天不足,你就是地里刨食的命,别妄想不该你沾的光。”啊对对对,
这种要人命的光谁爱沾谁沾,我才不想惹上一星半点。
可想到稍后即将发生的事儿和楚青芳这人的冷情冷性,我犹豫了下,
到底还是开了口:“阿爹,镇上离这不远,三人同去有些显眼,
不如你留下……”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顶了回来:“青芳这病刚发作完,
身子正虚的时候没人照应可不行,你怎么跟自己的妹妹都拈酸吃醋!”青芳正背对着他,
听了这话缓缓冲我挑衅一笑。行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与他的父女情分本就淡薄如纸,
那点稀薄的孺慕之情也早在上一世久叩不开的榆木门上消之殆尽。
能劝这一句已经是看在我早逝生母的面上了,听与不听,就随他去罢。
我目送这一家三口驾着牛车远去,心里不禁升起些隐秘的快意。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欢天喜地奔赴的是一条黄泉路,还能笑得这么灿烂吗?
不过我前面说的话也并非全是骗人。秦良会遇到命定之人,
旺家女也的确会在今日化解他的劫难。时间地点我已依照上一世的记忆给她透了底,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楚青芳要是还抓不住机会,那可真就是个棒槌了。
我一遍遍回想着当时情形,心里猫抓似的静不下来,
为了待会能更有力气应对各种情况的发生,我决定犒劳自己一碗金丝粉。
透明微黄的米粉放进竹编漏勺,再投入沸腾的山泉水中滚过几轮后往搪瓷碗中一倒。
什么二荆条干红小辣椒香葱末通通浮在汤面上,辛香扑鼻的来上一碗,
只觉胸口那点浮躁不安都被这霸道热辣的烈焰烧成飞灰。一颗心也被安抚的生出无尽勇气,
没什么好慌的。阴损下作的又不是我,向来只有欠钱的怕苦主,何曾讨债的要怕老赖了。
楚青芳羡慕我也嫉妒我,却从来不知秦夫人这身份背后藏着的是怎样血腥的秘密。
时人常说富不过三,这话用在秦家就非常合适。如今的秦家虽看着一团富贵,
实则生意早就入不敷出,不过是撑着脸面不愿露出颓象罢了。
作为千亩地中一独苗的秦良倒是脑子灵醒,可自身气运实在是一言难尽。洗澡会呛水,
走路要摔跤。由他去谈的生意十有***要碰上骗子,被他碰过的货物三天两头得遇窃遭贼。
未来家主这般倒霉,秦老太太愁的觉都睡不香,就这么着找了龙虎观中的老道士,
花了大钱求了个歹毒的法子。那就是借运,自家运道不好,找个命好的来借不就成了么。
不过这命也不能乱借。就跟借钱似的,谁会给不相熟的人借银子呢,所以要想完成这个术法,
首先要让秦家跟对方扯上关系。当二者有了羁绊,那运道才能源源不断庇佑秦家,羁绊越深,
术法越灵。所以那日按照卦象找到我后秦老太太差点高兴疯了。是个小娘子呢!成亲,
立马成亲,再没有比夫妻之间更深的牵扯了。况且进了秦家门就是秦家人,
借起运来就更是理直气壮。先用两年时间让我完全融入秦家,
在我打心眼里认可自己就是秦家人后就想法子取我性命。等借了拍喜的之说将我活活打死后,
再将我四肢分别埋在黑暗中,贼似的偷了我的气运温养着秦家。
我还记得在我死后那斧子劈在身上令人牙酸的声音。真疼啊,所以楚青芳,
不是宁肯私下苟合都要和秦良在一起吗?那这回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机会给你,这旺家女,
你来当。一碗热辣的金丝粉入腹,暮色开始四合的时候,袁氏呜呜咽咽的声音也从风中传来。
我应声去看,却见袁氏被几个婶子们搀着哭的几欲昏倒,而那牛车上正血丝糊拉躺着个人。
是阿爹。他面如金纸软在草垫上,腹部一个豁口狰狞可怖。楚青芳也拿了帕子在抹眼泪,
只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奇怪。明明是在伤心,眉宇间却萦绕着一缕遮掩不住的喜气,
而随着她的动作,细白手腕上那绿汪汪的碧玉镯子正轻轻晃荡。我心里一声叹息,
就知道会是这样。“楚家姑娘,快来看你阿爹!”隔壁婶子扬声喊我,
口中碎碎念着:“青芳这丫头太不经事,见了蛮牛受惊只顾着救人,
真冲到眼前了又怕的走不动道,亏得你阿爹挡在了前头,唉,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什么事儿,攀扯富贵的事儿。上一世我挎着篮子沿街叫卖,
因着镇子北边的瓦舍有杂耍表演,我有心趁着人多大赚一笔,便守在最热闹的地方停了下来。
也是应了道人卦象,秦良刚行至此处,就有一头被喷火表演惊着了的蛮牛横冲直撞过来。
他这人天生的倒霉,那天好巧不巧穿了个绯红锦衣,立时就被激怒的蛮牛锁定了目标。
更惨的是当日人多,他的仆从都被分散开来,等发现时牛已气势汹汹冲到了近前。
秦良生得斯文苍白,我不忍这般人物命丧于此,忙揭了旁边布庄店的暗色布料往他身上一裹,
顺势在地上一扑避过了那致命袭击。他是性命无虞了,
可那尖锐牛角却不偏不倚戳中了我的小腹。顿时鲜血长流,我作为旺家女的第一次牺牲,
便是用自己做母亲的资格,换他避过了命中一劫。楚青芳运气比我好,她有个疼她的爹。
阿爹在我这里算不得合格的父亲,可对青芳,却永远都是掏心掏肺。嗯,这下也掏腹了。
我瞧着气息微弱的阿爹,一时间诸般情绪涌上心头,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快别哭了,
你当家的还没死呢!”那婶子向来不喜袁氏娇柔脆弱的样子,觉得不够爽利。
这会子见她除了啼哭就全无方寸不免有些生气,提高了声调提醒道:“人还有得救,
还不快支些银子去请大夫!”袁氏这才回魂了似的,忙连连称是,那婶子见她有了主张,
叮嘱了几句便离去了。她前脚刚走,袁氏的脸后脚便沉了下来,她的脸隐在暮色里,
似是思索着什么。“娘?”见她半晌不吭声,我轻声道:“我脚程快,不然你取了银子,
我去请大夫吧。”袁氏似是下了决心,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惹人寒心:“我和你爹都是靠天吃饭,
今年收成不好也没攒下几个钱……况且他这会有进气没出气的,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法子,
就少受些零碎罪罢。”饶是知道她本性恶毒,我也被这***的嘴脸恶心到了。
我知道阿爹会受伤,却从未想过要他死。他行事虽多有偏颇,到底也养过我这一场,
并没因着嘴上责骂而缺衣少食,就这么冷眼瞧着他咽气,我自问无法做到。
是以当即便翻了脸叱责道:“这是什么话?先不论今年地里收成是多少,
单这些日子卖小食攒下的钱也不老少,你摸着自个儿良心想想阿爹对你娘俩怎么个好法,
就是这么回报他的?”袁氏还未开口,楚青芳却吵嚷起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这样明显活不成,何必非要把那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还不如多置办些嫁妆,
让我风风光光进了秦家的门,往后看在这个面上,或许也能多照应你几分。”早就想揍她了,
这会儿已是撕破了脸,我也不能露怯,劈手就是一记耳光。我甩了甩***辣的手,
还没等她叫嚷出声反手又是一下,随后便揪住她脖领子寒声道:“别以为天底下就你最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