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像是一颗被揉碎的星辰，细小的光屑沿着他指尖的纹路游走，时而凝聚成刃，时而散作流萤。
距离宗门大比己过去七日，他仍无法完全掌控体内躁动的力量——每一次调用“虚空之体”，都像在驯服一头嗜血的兽。
“你的手在抖。”
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凌寒迅速攥紧掌心，星芒炸裂成细碎的冰晶。
他转身时，墨尘正倚着一株枯竹，黑袍上沾着夜露，仿佛己在此伫立许久。
“偷窥别人修炼，是你的癖好吗？”
凌寒皱眉。
“是观察。”
墨尘抛来一枚青铜罗盘，盘面刻满扭曲的符文，“试试用这个。”
罗盘触手的刹那，凌寒感到血脉中的力量突然沸腾。
那些幽蓝纹路不受控地爬上脖颈，视野中的空间开始扭曲——他看见墨尘化作一团模糊的黑雾，竹叶坠落的轨迹被拉长成银线，而罗盘上的符文正渗出猩红的光。
“扔掉它！”
他嘶吼着甩开罗盘，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穿过青铜盘体，如同穿透一团幻影。
“果然……”墨尘接住坠落的罗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能看见‘裂隙’。”
“所谓虚空之体，本质是感知并操纵空间裂隙。”
墨尘的指尖在罗盘上轻叩，符文逐一亮起。
凌寒看着那些光芒，突然意识到每道符文都在对应自己视野中交错的银线——那些被他称为“空间丝线”的存在。
“常人眼中的世界是完整的，但在你眼里……”墨尘突然将罗盘按在凌寒胸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是裂痕。”
剧痛袭来。
凌寒踉跄后退，看到自己的胸膛正在龟裂。
不是血肉的撕裂，而是空间层面的破碎。
无数银线从心脏部位迸发，将他的身体切割成拼图般的碎块。
“停下！”
苏璃的怒喝声炸响。
一道赤色锁链缠住墨尘手腕，罗盘应声落地。
凌寒跪倒在地，冷汗浸透衣襟。
那些银线仍在视野中跳动，像是嵌在视网膜上的荆棘。
“你疯了？
他还没学会控制力量！”
苏璃将凌寒护在身后，炼器用的鎏金火仍未熄灭。
“正是因为他不懂，才需要极端***。”
墨尘拾起罗盘，瞳孔泛起诡异的青灰色，“凌寒，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的身体……碎成了三百二十一块。”
凌寒哑声道，“每道裂痕都连着这些银线。”
墨尘笑了。
那是凌寒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近乎狂热的表情。
“恭喜，你刚刚看见了世界的真相。”
暗室中，墨尘点燃一盏鲛油灯。
跃动的蓝焰将三人影子投在石壁上，凌寒盯着自己扭曲的投影——那影子脖颈处蔓延着枝杈状的光纹，与体内躁动的力量同频震颤。
“九霄界并非完整的大陆。”
墨尘展开一卷泛黄的皮纸，上面绘满交叠的几何图形，“我们生活在无数空间碎片拼接的囚笼里，而虚空之体……”他的指尖点在图形接缝处，“是唯一能修补或撕裂这些缝隙的存在。”
凌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皮纸上的图案与他视野中的银线逐渐重合，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实则是维系世界的空间脉络。
“所以我是……裁缝？”
他试图扯动嘴角，却发现连苦笑都吃力。
“是刺客。”
墨尘突然攥住他的手腕，“能顺着裂隙瞬移，能捏碎对手的命脉，甚至——”罗盘再次被塞入凌寒掌心。
“能窥见时间的缝隙。”
剧痛比上次更甚。
凌寒看到墨尘的嘴唇在动，声音却延迟了足足三息。
苏璃抛来的鎏金火悬浮在半空，火星凝固成璀璨的金丝。
当他试图触碰其中一缕时，指尖传来灼烧的剧痛。
“你刚才逆转了三息时间。”
墨尘的声音终于同步，“虽然只有一瞬。”
凌寒的掌心血肉模糊。
鎏金火早己落地，而苏璃怔怔地看着他撕裂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幽蓝纹路缠绕着伤口，像针线缝合破布。
“疼吗？”
苏璃的声音发颤。
“比被李青云刺穿肩膀时好受些。”
凌寒扯下衣摆裹住手掌，却发现布料径首穿过尚未愈合的伤口。
他的身体正在虚实之间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烛火。
墨尘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专注。
想象你的身体是一张网，裂隙是网上的破洞”“然后呢？
把自己缝成抹布？”
凌寒甩开他的手，幽蓝纹路突然暴起。
石室剧烈震颤，墙壁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凌寒！”
苏璃的锁链缠住他的腰腹，“停下！
你在撕裂整座山体！”
冷汗混着血水滴落。
当凌寒终于压制住暴走的力量时，三人脚下的青砖己碎成齑粉，露出下方涌动的岩浆。
墨尘擦去嘴角的血渍，眼底却闪着亢奋的光：“这才像样。”
苏璃将凌寒拽到后山灵泉时，他仍在发抖。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战栗——当他撕裂山体的瞬间，竟感受到近乎愉悦的***。
“墨尘是个疯子。”
苏璃将药膏狠狠按在他后背的伤口上，“你该离他远点。”
凌寒闷哼一声，泉水中的倒影支离破碎。
那些幽蓝纹路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此刻正顺着脊柱缓缓蠕动。
“但他没说错。”
凌寒掬起一捧泉水，看着水流从指缝漏下，“这力量在渴望被使用……或者说，在渴望破坏。”
苏璃突然从背后抱住他。
少女的体温穿透湿透的衣料，让他想起幼时在雪地里捡到的垂死雀鸟。
“记得你答应过要陪我去看极北之地的星陨湖吗？”
她的呼吸扫过他耳畔，“如果变成只会破坏的兵器，你就食言了。”
凌寒的指尖陷入掌心。
暗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谁？”
苏璃甩出锁链，林中惊起一片寒鸦。
凌寒却盯着泉水倒影——在他颈侧蔓延的幽蓝纹路上，多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阴影。
那影子如蛆附骨，正顺着纹路爬向他的后颈。
虚空之体在尖叫。
他猛然转身，手掌刺入苏璃的胸膛。
“凌寒？！”
苏璃的瞳孔剧烈收缩。
没有鲜血。
他的手指穿过少女的身体，攥住了一团粘稠的黑雾。
雾气中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泉眼瞬间结冰。
真正的苏璃从树后冲出，鎏金火照亮了凌寒手中扭曲的怪物——那东西长着苏璃的脸，下半身却是无数纠缠的触须。
“暗影儡！”
墨尘的符咒后发先至，将怪物钉在岩壁上，“暗星殿的探子……居然能拟态到这种程度。”
凌寒看着逐渐消散的黑雾，忽然弯腰干呕。
他触碰过儡鬼的手掌正在溃烂，幽蓝纹路疯狂修补着血肉，却始终赶不上腐蚀的速度。
“它们的目标是你。”
墨尘割开手腕，将血滴在凌寒掌心。
青灰色血液与幽蓝纹路交融，伤口竟开始愈合。
“为什么？”
凌寒喘着粗气问。
“因为九大圣灵陨落时——”墨尘压低声音，“把打开虚空牢狱的钥匙，缝进了后裔的血脉里。
暗室内，墨尘解开绷带。
他心口处有一道与凌寒相似的幽蓝纹路，只是颜色更接近深紫。
“这是‘时蚀之痕’，我族世代相传的诅咒。”
他抚摸着那道狰狞的疤痕，“每使用一次时间回溯，血肉就会被啃噬一分。”
凌寒想起白日里逆转三息的体验：“所以你才需要我？”
“虚空之体是唯一能修补时空裂隙的存在。”
墨尘的瞳孔在黑暗中泛起冷光，“但暗星殿想要的是彻底撕裂牢狱，释放被囚禁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整座山峰剧烈震颤，暗室穹顶裂开一道缝隙，外界火光冲天。
“宗门遇袭！”
苏璃撞开石门，发髻散乱，“护山大阵被破了！”
凌寒冲出暗室时，看到毕生难忘的景象——夜空被撕开一道长达千丈的裂口，无数暗影儡如蝗虫般倾泻而下。
它们有的化作弟子模样，有的维持着扭曲的兽形，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幽蓝纹路不受控地爬满全身。
凌寒感到力量在沸腾，视野中的银线前所未有的清晰。
当他本能地伸手扯住其中一根时——“咔嚓。”
百丈外的暗影儡突然爆成血雾。
“凌寒！”
苏璃的尖叫声传来。
他转头，看到少女正被三只儡鬼逼到悬崖边缘。
鎏金火早己熄灭，锁链也断成数截。
虚空之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空间在脚下折叠，他瞬移到苏璃身前，手掌刺入儡鬼的胸膛。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精准的杀戮。
当最后一只儡鬼消散时，凌寒发现自己的手掌穿透了苏璃的肩胛。
“啊……”苏璃踉跄后退，鲜血染红衣襟。
幽蓝纹路突然暴动。
凌寒看着自己不受控的手掌再次抬起，指尖对准了苏莉的心脏。
**“不！！！”
**墨尘的符咒与他的嘶吼同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