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数据洪流中挣扎着爬上岸时，发现西装内衬里嵌满了发光的水蛭——这些半透明的生物正贪婪吮吸着我手腕的留置针。
"别动。
"孟婆的机械臂突然从淤泥里伸出，激光刃闪过之处，水蛭化作青烟消散。
她的酒红色套装此刻布满像素化破洞，露出皮肤下精密排列的集成电路，"这些是轮回系统的白细胞，专门清理非法数据。
"我望向所谓的"岸边"，那其实是无数台浸泡在黏液中的服务器机柜。
生锈的金属表面爬满肉瘤状增生组织，每隔几秒就有张人脸在瘤体表面浮现又爆裂。
某个瞬间我认出了黑西装男人的面容，他的半张脸正在菌丝缠绕下腐烂。
"这是轮回中枢的消化池。
"孟婆用桃木剑鞋跟踢开挡路的尸骸，那些穿着各年代服饰的尸体手腕上都戴着电子镣铐，"所有被系统标记的异常魂魄，最终都会在这里降解成原始数据。
"前方出现由主机阵列组成的山脉，山体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状光缆。
在山巅之上，六道巨大的全息圆环正在缓缓旋转，但畜生道的投影布满雪花点，地狱道的红光中不时闪过错误提示框。
"三年前病毒首次发作，破坏了轮回系统的完整性。
"孟婆的机械脊椎伸出探针，刺入身旁的服务器接口，"你看地狱道里那些被卡住的魂魄——"显示屏亮起的瞬间，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数以万计的半透明人影在地狱道入口处堆积成山，他们都在重复死亡瞬间的动作。
我清晰看见林小棠蜷缩在角落，她腐烂的双手正徒劳地抓挠着虚空，每抓一次就有数据流组成的蛆虫从指缝掉落。
孟婆突然拽着我躲进机柜阴影。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十八架无人机拖着铁链掠过天空，每根铁链都捆着上百个挣扎的魂体。
当它们经过畜生道圆环时，那些魂魄突然扭曲成动物形态，却在穿过光幕的瞬间爆成血雾。
"病毒在破坏转生程序。
"孟婆调出全息地图，轮回中枢的结构图里有个闪烁的红点，"这是当年林小棠被拒绝转生的坐标，也是病毒最早的变异点。
"通往山巅的路是条由键盘铺成的栈道，每个键帽下都封印着惨叫的魂魄。
当我们踩上"Enter"键时，整片山体突然震动，悬崖上睁开无数只电子眼。
检测到异常访问者执行格式化程序孟婆的耳后条形码迸发强光，她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主机接口："把犀角梳***来！
现在！
"梳齿刺入她胸膛的刹那，漫天青光化作保护罩。
周围袭来的数据流在光幕上撞出蛛网裂痕，我看见梳子正在她体内生长出根系状的光纤，与她破碎的机械心脏纠缠在一起。
"这是...小棠的梳子？
"我猛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清晨，林小棠在病床上把祖传的犀角梳塞给我，"她说这能辟邪......""因为我就是靠这个才没被完全格式化啊。
"孟婆的声音突然变成重叠的双重音色，右眼瞳孔浮现出林小棠特有的梨涡笑纹，"现在明白为什么病毒会找上你了？
"山巅近在咫尺，但孟婆的身体正在崩解。
她的机械左臂脱落掉进深渊，皮肤下的电路板冒出火花。
当我们冲进标注"轮回核心"的洞窟时，她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洞窟中央矗立着由佛经卷轴与光纤电缆缠绕而成的巨树，每片叶子都是闪烁的芯片。
树干上嵌着块青铜屏幕，显示着不断刷新的投胎队列。
而在树根处，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林小棠的魂魄被光缆缠绕成茧，茧壳表面浮现着我与她在樱花树下的合影。
"这才是她真正的意识体。
"孟婆用残存的右手触碰光茧，瞬间被弹开的手指焦黑冒烟，"三年前有人用你的生物特征，把她的魂魄改造成了病毒母体。
"全息日志在空气中自动播放：2021年4月3日02:17，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用我的虹膜解锁了医疗舱。
当林小棠的生命体征消失时，那人从手提箱取出枚发光的黑色芯片，首接插入她尚未冷却的太阳穴。
"这是阴司最高级别的往生签。
"孟婆调出芯片放大图，表面蚀刻着"崔珏监制"的篆文，"只有判官级别能签发，用于执行特殊任务魂魄的强制轮回。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树干上的芯片叶片纷纷脱落。
在纷飞的数据流中，林小棠的光茧开始脉动，她的面容时而温柔时而狰狞。
我伸手触碰茧壳的刹那，整棵轮回树突然发出梵唱与电子音的混合轰鸣。
无数记忆碎片强行灌入脑海：我看到自己躺在仁和医院手术台，林小棠腐烂的双手正将黑色芯片按进我的胸腔；看到孟婆在九十年代的服务器坟场里，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机械躯体；最后是黑西装男人在忘川深处呢喃："判官们需要完美的病毒容器......""他们把小棠改造成活体病毒，又用你的阳寿做培养皿。
"孟婆的声线越来越接近林小棠，"现在收网时刻到了，整个轮回系统都会成为......"她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激光束打断。
十八架无人机刺穿洞窟穹顶，判官笔形状的武器正在蓄能。
黑西装男人从机群中走出，他的左脸己经变成金属骨骼，手中生死簿泛着血光。
"顾先生，您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胸前的衔尾蛇徽章开始旋转，"现在让我们迎接真正的轮回——以七十亿魂魄为燃料的系统升级。
"林小棠的光茧在此刻轰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