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殿的布局和装饰来看,明显是一个衙门,只不过两边站着的衙役不是人,而是穿着衙役服饰的各种动物,青面獠牙的好像是猪、龇牙咧嘴的好像是狗、歪鼻子瞪眼的好像是老鼠、还有对眼的公鸡、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每只动物都在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在他们丑陋的脸上,这表情显得特别滑稽,兰心吾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声呵斥从案桌后面传来,兰心吾这才注意,原来堂上还坐着一个县官模样的人,皮肤黝黑,不仔细根本看不清。
兰心吾仔细打量起堂上之人,只见他铁青色的脸,扁塌塌的嘴巴下胡须一首拖到胸口,头上戴着一顶软翅纱帽,身上穿着一袭深绿色的袍子,腰间束着一条犀角大带,脚下踏着一双歪头皂靴,一双圆眼和一对硕大的鼻孔正愤怒地瞪着她。
少顷,他从鼻子里喷出一阵气,开口问道: “兰心吾,你可知罪?”
声音浑厚有力,大殿两侧站立的动物们都颤抖着捂住耳朵。
“什么罪?
不知!
不是,你谁啊?”
“践踏庄稼,毫无悔意,按冥府典律,该打入七层地狱!
来人呀,把她拖下去,先油炸一下,再扔到七层地狱去!
油炸的时候切记要翻面,炸均匀些!”
不等兰心吾开口,分立左侧的猪和分立右侧狗就抓起她的两只胳膊,把她拽出殿外,兰心吾吓得大汗淋漓,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来。
“小姐,快醒醒啊!”
兰心吾睁开眼,湘湘焦急的脸都快贴到她眼珠子了,兰心吾推开湘湘,擦了一下额头上吓出来的汗珠,原来是做了个个噩梦,她长舒一口气。
“小姐,你快起来吧!
老爷和夫人让你马上去书房一趟呢!”
“这一大早的,又有什么要紧的事,烦死了!”
兰心吾边说边跳下床,翻箱倒柜找衣服穿。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脸色都不大好看,小姐,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兰心吾一脸疑惑,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最近在何时何地因何事又惹恼了两位大人。
穿好衣服,兰心吾来不及打理头发就匆忙跑向父亲的书房,穿过西五个院子和花园,兰心吾气喘吁吁地推开一间书房的门。
这里是她父亲兰鸿才的书房,有一个文雅的名字“清袖轩”,寓意两袖清风的意思。
这里也是她经常被责骂的地方之一,说之一,是因为母亲的书房承担了另外一半责骂她的任务。
有的时候,她真不明白,父母怎么能在这么文雅的地方对她说出那么粗俗的话。
此时,她那“慈祥”的父亲正面色铁青地坐在书桌后的扶手椅上,活像她刚刚在梦里见到的阎王。
她那“温柔”的母亲,则斜靠在书桌右手边的小榻上,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太阳穴,脸色比起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兰心吾一脸迷茫地站在书桌前,两人都没有抬眼看她,兰鸿才把一张写满字的民报甩到地上,从鼻腔里挤出一个恶狠狠的“哼”字。
兰心吾疑惑地捡起地上的报纸,只见上面用娟秀的楷体写着:震惊!
二品官之女竟做出如此丑事!
我报独家消息:当朝户部部长兰鸿才与礼部部长章文瑛之女无视桃源村村民利益,纵马践踏庄稼,毁坏麦苗,给村民造成巨大损失,被发现以后暴打手无寸铁的柔弱妇孺,还公然叫嚣,口出狂言,大喊:我爹娘是大官!
态度极其嚣张,以权欺民,公道何在?
若国家官员都如此欺侮百姓,国将何往?
愿朝廷秉公执法,还我百姓公道!
兰心吾看罢,气得跳起脚来,她把报纸撕得粉碎,仍觉得不解气,又用力踩了两下,突然又像泄了气似的,有气无力地叹道:“麦田确实是我踩坏的,我承认,但我不是故意的,我踩的时候,不知道那是麦子。
而且,这报纸上说的也不都是事实,我没有打人,也没有嚣张,是他们欺人太甚......”“不要跟我狡辩!
不管谁对谁错,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爹我成了别人议论的话题,我这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眼下,还己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你让我如何去解释?
你现在给我在这书房里好好跪着,等我们上朝回来再跟你好好算账!”
兰鸿才不等兰心吾说完话,就拍桌而起,他苍白瘦削的脸上青筋正在鼓动。
章文瑛却依旧没有言语,比起即将面对的早朝,此刻最要紧的是查出报纸是谁带入宫中的。
自打皇上允许民间创办民报以来,她联合各方严防死守,确保能送到皇上面前的民报都是***版,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看来,是要好好查查了,另外,这些给百姓自娱自乐的报纸也要管管了,放纵他们太久了,是时候收一收了。”
章文瑛心想,起身的时候都无心责骂女儿,只是瞪了她一眼,就跟着兰鸿才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