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迷彩服裹着他清瘦的身板,作训帽檐压不住翘起的碎发,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
"重心要稳!
"教官的皮带敲在他颤抖的膝盖内侧,"就像你帮女同学搬画架时那么稳当。
"哄笑声中,程默的耳尖烧得通红。
那不过是今早偶遇林疏月时下意识的举动——她抱着半人高的油画框往展厅走,细白的手腕被木框压出红痕。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己经接过了那幅名为《蚀月》的抽象画。
"程默!
"突然响起的清冽嗓音让整个方阵瞬间安静。
林疏月不知何时出现在训练场边的梧桐树下,白色连衣裙外罩着墨绿色军训外套,袖章上的"督导员"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金边。
她举着记录板走向教官:"三连应到128人,现在少了一组医疗急救演示的志愿者。
"钢笔尖轻轻点在程默的名字上,"这位同学上周刚考过红十字急救证。
"程默被柠檬草气息的湿巾按在额头时,整个人还陷在巨大的恍惚里。
林疏月半跪在他面前示范包扎手法,发梢扫过他汗湿的手背。
急救教具人偶横亘在他们之间,却遮不住她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今早画框边缘蹭出的淤伤。
"按压位置要再偏左两公分。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移动,冰凉指尖按在脉搏跳动处。
程默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金粉,应该是从画室带来的丙烯颜料。
当林疏月起身去指导其他学员时,程默在急救毯下摸到张折成方块的便签。
淡紫色纸面上写着:今晚十点,琴房走廊第三个灭火器箱。
暮色降临时,程默在更衣室发现自己的储物柜被人动过。
原本放在最外层的防晒霜换成了某贵妇品牌,压在下面的军训手册里夹着张门诊缴费单——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林疏月,诊断结果处却被人用钢笔重重涂黑。
深夜的琴房走廊寂静得能听见月光流淌的声音。
程默数到第三个灭火器箱时,身后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
他转身的瞬间,一缕月光正巧穿透云层,照亮防火门后林疏月苍白的脸。
她穿着初见时的白裙,裙摆却沾满靛蓝色颜料,像是把星空撕碎了披在身上。
更让程默心惊的是她右手紧握的美工刀——刀片折射着冷光,刃口残留着可疑的暗红色。
"别看。
"林疏月突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掌心潮湿得像淋过雨,"你为什么要来?
"程默的喉结上下滚动,鼻腔里充斥着铁锈味和橙花香的诡异交融。
他想起午休时在校园论坛搜到的旧帖:三年前油画系天才少女陷入抄袭风波,涉事作品在展览前夜被刀片划得支离破碎。
防火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林疏月猛地推开他。
程默踉跄着撞上灭火器箱,后腰被某个坚硬物体硌得生疼。
等他再抬头时,只看到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裙摆,以及地上一串滴落的蓝色颜料。
而在被撞开的灭火器箱里,静静躺着一幅裹在防水布中的画。
画中少年低头系鞋带的侧影,正是他今早在训练场摔倒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