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春捏着银匙的手指突然痉挛。
玛奇朵表面的焦糖旋涡正在吞噬第三颗气泡，就像那年解剖课上福尔马林溶液里浮起的眼球。
斜对角卡座传来荔枝玫瑰的香气——那个穿香奈儿粗花呢套装的女人在搅拌奶茶时，腕间闪过半寸蓝紫色血管，和记忆里浸泡在碘伏中的美工刀痕迹完美重叠。
"林雾眠。
"这个名字从拿铁奶沫里浮起来时，温听春终于想起为什么会在工作日的蓝瓶咖啡遇见故人。
她下意识用袖口遮住左手腕，冰裂纹青瓷手镯撞在桌沿发出清响。
这是母亲成为植物人那年，父亲从苏富比拍卖会带回来的"赎罪礼物"。
二十九层的落地窗外，国贸三期正在切割五月的阳光。
那些金色碎片坠入拿铁杯底的瞬间，温听春听见了2009年宿舍楼下的银杏雨声。
---2009年9月1日 14:37清华美院C楼307室的门牌在冒汗。
温听春数到第西遍门框上凝结的水珠时，终于听见钥匙转动声。
五个女生像打翻的丙烯颜料挤进来，橙红卫衣撞上克莱因蓝耳钉，空气里炸开蜜桃味护发素的甜腥。
"我叫陈果！
叫我果子就行～""苏棠，棠是海棠的棠。
""唐可可，叫我CC呀！
""许昭昭，叫我...""她叫赵一荻！
和少帅夫人同名！
"温听春蜷在靠窗的下铺数母亲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月月，商场停车位满了，妈妈在旋转门等你。
她数到第27个字时，发现宿舍突然安静——五个女孩正盯着她床头的汝窑天青釉三足奁。
那是母亲昏迷前修复的最后一件文物。
"我叫温听春。
""哇！
你的名字是《牡丹亭》里那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吗？
"苏棠的银镯子碰着床架叮咚作响。
温听春盯着她腕间跳动的光斑，想起ICU监护仪上绿色的数字。
---18:15紫荆园食堂的落地窗正在吞吃夕阳。
温听春数着地砖缝隙跟在新室友身后，第七次踩到苏棠的帆布鞋印时，发现队伍最后还有个灰色身影。
那女孩抱着《中国陶瓷史》的姿势，像极了母亲当年护住出土碎瓷的模样。
"我叫林雾眠。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雾？
"话刚出口温听春就咬住舌尖——这是母亲教她背的第一首秦观词。
"不，是《赤壁赋》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的肴。
"林雾眠推了推黑框眼镜，睫毛在颧骨投下雁阵般的阴影。
温听春发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绷带。
---21:47月光在307室地板上淌成河。
温听春听着上铺苏棠的磨牙声，数对面床许昭昭手机屏幕亮起的次数。
当林雾眠第三次翻身带动铁架床呻吟时，她终于摸出枕头下的MP3——母亲录的《陶瓷修复十八法》音频里混着急救车的鸣笛。
"要听吗？
"温听春触电般缩回手。
林雾眠不知何时站在床前，月光把她左耳的助听器镀成银色。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比陶瓷刮擦声适合催眠。
"这是温听春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听见月光碎裂的声音。
---2009年9月15日 雨美院天光教室的玻璃穹顶在哭。
温听春用狼毫笔蘸着青花料描线时，听见身后传来颜料盒翻倒的声响。
苏棠的橘色头发沾着钴蓝颜料，正蹲在地上捡滚落的锡管。
"听春的笔触好稳啊！
""我妈说修复师的手不能抖。
""你妈妈也是文物医生？
"温听春的笔尖在宣纸上洇出墨团。
窗外雨脚突然变得密集，她数到第七滴雨水砸在玻璃上时，听见林雾眠的声音："《清明上河图》修复组还缺个描线助理。
"那天傍晚的文物修复室，温听春看着林雾眠用手术刀般精准的手法揭开古画命纸，突然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教她揭展帛画时说的话："月月，文物修复最难的，不是填补残缺，是忍住不去修复那些本就不该存在的完美。
"---2010年4月12日 23:11温听春在图书馆古籍部闻到血腥味。
林雾眠的右手正压着《营造法式》的残页，血珠顺着牛皮纸的裂纹渗成梅花。
"美工刀划的？
""比陶瓷碎片温柔。
"温听春掏出随身带的绷带——自从母亲出事，她连书包夹层都备着急救包。
当碘伏染黄林雾眠掌纹时，她听见对方说："你总在修复所有人，除了自己。
"图书馆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温听春看见玻璃窗映出的自己：二十根手指都缠着防滑胶布，像具被丝线操控的残破木偶。
---2012年6月21日 毕业典礼沈烬出现时，温听春正在给林雾眠的学士服别胸针。
那枚冰裂纹瓷片胸针是她用母亲修复室的边角料做的，裂痕里嵌着林雾眠抄的《瘗花吟》。
"温小姐愿意嫁给我吗？
"沈烬掌心的钻戒闪着冷光。
温听春数着礼堂穹顶的彩色玻璃，突然发现它们碎裂的纹路和母亲CT片上的血块惊人相似。
林雾眠突然握住她发抖的手，助听器链子缠上钻戒："她现在需要的是抗抑郁药，不是克拉数。
"蝉鸣突然震耳欲聋。
温听春看着沈烬西服袖口的金线刺绣，想起昨夜他醉酒后说的那句："你们搞文物修复的，是不是连感情都要计算修复成本？
"---2023年5月15日 15:20蓝瓶咖啡的空调出风口在哭。
温听春数到林雾眠左手腕第14道疤痕时，对方突然开口："沈烬知道你在吃帕罗西汀吗？
"玛奇朵表面的漩涡吞没了最后一丝奶泡。
温听春听见自己说："他知道，所以他换了密码锁。
"落地窗外飘起柳絮，像极了那年落在林雾眠伤口上的棉絮。
当温听春终于鼓起勇气看向故人眼睛时，发现对方无名指戴着枚冰裂纹戒指——用她当年送的瓷片重新锻造的。
"叮——"沈烬的微信提示音割裂空气。
温听春点开语音消息时，听见丈夫特助的声音："沈总让我提醒夫人，今晚家宴要戴他送的翡翠镯子。
"林雾眠突然握住她手腕，医用酒精的味道刺破时光："故宫正在招古陶瓷修复师，报名表我帮你填好了。
"温听春腕间的青瓷镯子突然开裂。
一片碎瓷坠入咖啡杯时，她恍惚看见2009年的自己正站在宿舍楼下，数着第108片银杏叶等待永远不会响起的手机铃声。
玛奇朵表面的焦糖旋涡正在吞噬第三颗气泡，就像那年解剖课上福尔马林溶液里浮起的眼球。
斜对角卡座传来荔枝玫瑰的香气——那个穿香奈儿粗花呢套装的女人在搅拌奶茶时，腕间闪过半寸蓝紫色血管，和记忆里浸泡在碘伏中的美工刀痕迹完美重叠。
"林雾眠。
"这个名字从拿铁奶沫里浮起来时，温听春终于想起为什么会在工作日的蓝瓶咖啡遇见故人。
她下意识用袖口遮住左手腕，冰裂纹青瓷手镯撞在桌沿发出清响。
这是母亲成为植物人那年，父亲从苏富比拍卖会带回来的"赎罪礼物"。
二十九层的落地窗外，国贸三期正在切割五月的阳光。
那些金色碎片坠入拿铁杯底的瞬间，温听春听见了2009年宿舍楼下的银杏雨声。
---2009年9月1日 14:37清华美院C楼307室的门牌在冒汗。
温听春数到第西遍门框上凝结的水珠时，终于听见钥匙转动声。
五个女生像打翻的丙烯颜料挤进来，橙红卫衣撞上克莱因蓝耳钉，空气里炸开蜜桃味护发素的甜腥。
"我叫陈果！
叫我果子就行～""苏棠，棠是海棠的棠。
""唐可可，叫我CC呀！
""许昭昭，叫我...""她叫赵一荻！
和少帅夫人同名！
"温听春蜷在靠窗的下铺数母亲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月月，商场停车位满了，妈妈在旋转门等你。
她数到第27个字时，发现宿舍突然安静——五个女孩正盯着她床头的汝窑天青釉三足奁。
那是母亲昏迷前修复的最后一件文物。
"我叫温听春。
""哇！
你的名字是《牡丹亭》里那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吗？
"苏棠的银镯子碰着床架叮咚作响。
温听春盯着她腕间跳动的光斑，想起ICU监护仪上绿色的数字。
---18:15紫荆园食堂的落地窗正在吞吃夕阳。
温听春数着地砖缝隙跟在新室友身后，第七次踩到苏棠的帆布鞋印时，发现队伍最后还有个灰色身影。
那女孩抱着《中国陶瓷史》的姿势，像极了母亲当年护住出土碎瓷的模样。
"我叫林雾眠。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雾？
"话刚出口温听春就咬住舌尖——这是母亲教她背的第一首秦观词。
"不，是《赤壁赋》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的肴。
"林雾眠推了推黑框眼镜，睫毛在颧骨投下雁阵般的阴影。
温听春发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绷带。
---21:47月光在307室地板上淌成河。
温听春听着上铺苏棠的磨牙声，数对面床许昭昭手机屏幕亮起的次数。
当林雾眠第三次翻身带动铁架床呻吟时，她终于摸出枕头下的MP3——母亲录的《陶瓷修复十八法》音频里混着急救车的鸣笛。
"要听吗？
"温听春触电般缩回手。
林雾眠不知何时站在床前，月光把她左耳的助听器镀成银色。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比陶瓷刮擦声适合催眠。
"这是温听春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听见月光碎裂的声音。
---2009年9月15日 雨美院天光教室的玻璃穹顶在哭。
温听春用狼毫笔蘸着青花料描线时，听见身后传来颜料盒翻倒的声响。
苏棠的橘色头发沾着钴蓝颜料，正蹲在地上捡滚落的锡管。
"听春的笔触好稳啊！
""我妈说修复师的手不能抖。
""你妈妈也是文物医生？
"温听春的笔尖在宣纸上洇出墨团。
窗外雨脚突然变得密集，她数到第七滴雨水砸在玻璃上时，听见林雾眠的声音："《清明上河图》修复组还缺个描线助理。
"那天傍晚的文物修复室，温听春看着林雾眠用手术刀般精准的手法揭开古画命纸，突然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教她揭展帛画时说的话："月月，文物修复最难的，不是填补残缺，是忍住不去修复那些本就不该存在的完美。
"---2010年4月12日 23:11温听春在图书馆古籍部闻到血腥味。
林雾眠的右手正压着《营造法式》的残页，血珠顺着牛皮纸的裂纹渗成梅花。
"美工刀划的？
""比陶瓷碎片温柔。
"温听春掏出随身带的绷带——自从母亲出事，她连书包夹层都备着急救包。
当碘伏染黄林雾眠掌纹时，她听见对方说："你总在修复所有人，除了自己。
"图书馆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温听春看见玻璃窗映出的自己：二十根手指都缠着防滑胶布，像具被丝线操控的残破木偶。
---2012年6月21日 毕业典礼沈烬出现时，温听春正在给林雾眠的学士服别胸针。
那枚冰裂纹瓷片胸针是她用母亲修复室的边角料做的，裂痕里嵌着林雾眠抄的《瘗花吟》。
"温小姐愿意嫁给我吗？
"沈烬掌心的钻戒闪着冷光。
温听春数着礼堂穹顶的彩色玻璃，突然发现它们碎裂的纹路和母亲CT片上的血块惊人相似。
林雾眠突然握住她发抖的手，助听器链子缠上钻戒："她现在需要的是抗抑郁药，不是克拉数。
"蝉鸣突然震耳欲聋。
温听春看着沈烬西服袖口的金线刺绣，想起昨夜他醉酒后说的那句："你们搞文物修复的，是不是连感情都要计算修复成本？
"---2023年5月15日 15:20蓝瓶咖啡的空调出风口在哭。
温听春数到林雾眠左手腕第14道疤痕时，对方突然开口："沈烬知道你在吃帕罗西汀吗？
"玛奇朵表面的漩涡吞没了最后一丝奶泡。
温听春听见自己说："他知道，所以他换了密码锁。
"落地窗外飘起柳絮，像极了那年落在林雾眠伤口上的棉絮。
当温听春终于鼓起勇气看向故人眼睛时，发现对方无名指戴着枚冰裂纹戒指——用她当年送的瓷片重新锻造的。
"叮——"沈烬的微信提示音割裂空气。
温听春点开语音消息时，听见丈夫特助的声音："沈总让我提醒夫人，今晚家宴要戴他送的翡翠镯子。
"林雾眠突然握住她手腕，医用酒精的味道刺破时光："故宫正在招古陶瓷修复师，报名表我帮你填好了。
"温听春腕间的青瓷镯子突然开裂。
一片碎瓷坠入咖啡杯时，她恍惚看见2009年的自己正站在宿舍楼下，数着第108片银杏叶等待永远不会响起的手机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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