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蹲在柜台后面研究外婆的遗物——一个贴着"孟婆汤试用装"标签的保温杯，突然听见纸扎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再偷金元宝就打断腿！
"陈平安头也不抬地吼了一嗓子。
纸马肚子底下钻出个缺牙老头鬼，怀里抱着三摞金箔纸钱："小陈老板忒小气，去年中元节欠我的麻将钱还没...""您老去年七月半在奈何桥输给白无常的事能赖我？
"陈平安甩出本泛黄的账簿，"白纸黑字记着呢，您还按了血手印。
"老头鬼讪笑着往后飘，撞翻了陈列架上的骨灰盒。
镶金边的镇店之宝"咣当"砸在地上，盖子骨碌碌滚到门槛边，被一只惨白的手按住了。
"老——板——"拖长的泣音带着水汽，红衣女鬼像团湿漉漉的红云飘进来，发梢滴滴答答在青砖地上汇成血泊，"说好的葬礼呢？
"陈平安看着林小婉裙角缠着的水草和贝壳，突然福至心灵："你是跳海死的？
""要你管！
"女鬼的指甲暴涨三尺，唰地***柜台，"骨灰盒呢？
纸人呢？
说好的一百个穿红衣服抬棺的呢？
""骨灰盒在腌咸菜，"陈平安用朱砂笔戳了戳她半透明的手腕，"纸人现成就俩，您看墙角那对童男童女成不？
"纸扎童女突然"咔吧"转了一百八十度，腮红扑簌簌往下掉。
正在嗑瓜子的玉娇从花圈堆里探出头："小婉妹子，要不姐姐给你伴舞？
我这身段跳《枉凝眉》最合适...""都闭嘴！
"林小婉的瞳孔漫出黑血，"王明远今晚在游轮办订婚宴，姑奶奶要让他当众现原形！
"陈平安摸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外婆留下的"阴间业务指南"。
泛黄的纸页上，外婆的毛笔字龙飞凤舞：”七月半特惠：买纸轿送哭丧棒，租鬼差打八折“”注意：纸人开光后禁食糯米，易引发群体腹泻“”附：2020年中元节地府联欢晚会节目单“"有了！
"陈平安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海报，"去年盂兰盆节特价套餐——冥婚一条龙服务，送纸扎游轮和电子诵经团。
"玉娇飘过来瞅了一眼："这游轮画得比姐当年坐的怡和号还气派，就是船头这俩纸人怎么瞧着像黑白无常？
""那是迎宾员。
"陈平安用朱砂笔在海报上添了几笔，"现在像新郎新娘了。
"林小婉的指甲在柜台犁出十道焦痕："我要真的游轮！
活人看的游轮！
""早说啊。
"陈平安从柜台底下拽出个塑料箱，"外婆的VR鬼境体验套装，附赠三百阴兵全息投影。
"女鬼的红衣无风自燃，殡葬店瞬间充满烤鱿鱼的焦糊味。
陈平安赶紧抄起孟婆汤保温杯泼过去，滋啦一声腾起紫色烟雾。
"咳咳...这是孟婆汤？
"玉娇捏着鼻子往后飘。
"82年的酸梅汤，"陈平安看着被浇灭的女鬼，"外婆说能镇魂。
"林小婉顶着爆炸头从烟雾里浮出来，手里攥着不知从哪摸来的《刑法》："第二百西十六条，公然侮辱他人...我要他社死！
要他坐牢！
要他在铁窗里唱《铁窗泪》！
""早说嘛。
"陈平安翻出个贴满符咒的拍立得，"阴阳摄魂机，拍谁谁说实话。
不过..."他指了指使用说明上血红的警告：”慎用！
可能导致大小便失禁“子时三刻，陈平安蹲在游轮后厨通风管里，怀里抱着改装过的自动撒纸钱机。
玉娇正在给纸扎童男画眼线："这睫毛是不是太翘了？
看着像夜店牛郎。
""您当年在百乐门没见过这种？
"陈平安往鲈鱼嘴里塞符咒，"等会儿童男童女从金枪鱼刺身里蹦出来，保准比拉斯维加斯魔术***。
"冷藏库突然传来咚咚闷响。
林小婉从三文鱼堆里渗出半个脑袋："为什么让我藏在北极甜虾里？
""这叫行为艺术。
"陈平安把招魂幡叠成餐巾花，"等王明远切蛋糕时，你就从七层蛋糕里..."游轮突然剧烈晃动，玉娇的纸灯笼滚进海里。
"怎么回事？
"陈平安扒着船舷往下看，只见漆黑的海面上浮着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
"完犊子，"槐树鬼大叔从救生圈里钻出来，"你撒的纸钱把水鬼都招来了！
"宴会厅突然灯光全灭。
在宾客尖叫声中，王明远搂着未婚妻强装镇定："惊喜环节！
这是特别安排的..."蓝色追光灯"啪"地亮起。
五米高的冰雕新娘轰然炸裂，纸扎童男童女踩着《大出殡》的唢呐调飘在半空，腮红被荧光涂料涂得瘆人。
林小婉从冰雾中缓缓升起，海藻缠着王明远的裤腿往上爬。
"亲爱的，"女鬼抚上新郎颤抖的后颈，"不是说好生同衾死同穴么？
"王明远的阿玛尼西裤漫开深色水渍，宾客们的手机齐刷刷对准舞台。
当童男童女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