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像极了他在现代击毙的人贩子头目——那家伙死前也是这样笑着扣下扳机。
"王伯这是作甚?
"周不凡忽然咧嘴痴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你拿的竹蜻蜓好生别致..."说话间手腕轻抖,瓷片擦着管家的虎口飞过,在砖墙上迸出火星。
管家吃痛缩手的刹那,周不凡己翻身滚入牢房。
腐臭的草垫下突然窜出个黑影,先前昏迷的刺客头目竟暴起发难,青铜腰牌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
周不凡反手用绳索缠住刺客手腕,夺下腰牌,将腰牌边缘卡进对方指缝——正是他在阿富汗审讯俘虏时常用的分筋错骨手法。
刺客的惨叫惊飞檐上栖鸦,管家在门口举着渗血的手腕后退两步,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惊疑。
地牢外突然传来锣响,有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打斗中周不凡扯断刺客腰带,扬起的灰尘里混着淡黄色粉末。
他鼻翼微动,突然扑向墙角。
"轰。
"一声巨响震得梁柱簌簌落灰,硫磺味混着焦糊气弥漫开来。
周不凡用衣袖捂住口鼻,在浓烟中眯起眼——那些粉末竟是提纯过的硝石,遇火即燃。
"快救火!
"管家的咳嗽声渐远,"姑爷还在里头..."杂乱的脚步声中,周不凡感觉有人探他鼻息。
那人手指粗糙带茧,在他腰间摸索。
首到人声渐远,他才借着火光查看方才混乱中从刺客怀里摸出的油纸包,赫然裹着火硝与硫磺。
五更梆子敲响时,周不凡蹲在马厩草料堆后,将捣碎的皂角子混入硝粉。
晨雾沾湿了他的鬓角,却浇不灭眼底跳动的火苗。
这些天偷攒的材料终于齐备:炭粉、硫磺、硝石。
"殿下..."金灵举着手折子走了过来,杏色比甲上沾着草屑,"今日郡主去白云观进香..."话音未落,周不凡突然将她扑倒在地。
一支羽箭钉在木柱上,箭尾白翎犹自颤动。
金灵手中火折子刚好掉进周不凡配制的粉末里。
金灵只觉眼前爆开刺目白光,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草料棚顶被气浪掀开时,她看见无数火星在空中织成金网,恍惚间竟像上元节的烟花。
"走水啦!
"马夫们的尖叫撕破晨雾。
周不凡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抄起水桶往自己身上浇:"有雷公!
雷公劈灶台啦!
"他手舞足蹈地冲向冒烟的马棚,乱发间还粘着半片焦黄的草叶。
金灵呆坐在地,看着那道癫狂身影在浓烟中穿梭。
他泼水的姿势看似杂乱,却精准浇灭了几处要命的火头;踉跄的步法总在间不容发时避开坠落的横梁。
若不是昨夜亲眼见过他折断刺客手腕,真当是雷神附了体。
"拦住那疯子!
"匆匆赶来的李思思厉喝,鎏金护甲指着在马群中乱窜的周不凡。
两个侍卫刚要上前,却见惊马人立而起,周不凡顺势抱住马颈尖叫:"红眼睛的妖怪!
马儿快跑!
"混乱中,有个灰衣仆役逆着人流摸向残存的草料堆。
他弯腰拾取焦黑碎屑时,后颈隐约露出黑鹰刺青。
金灵心头一跳,这图案与昨夜刺客的狼头刺青同样令人生畏。
"阿嚏!
"周不凡突然打着喷嚏滚到灰衣人脚边,手里还攥着半截冒烟的草绳,"好香的炊饼..."说话间草绳己缠上对方脚踝,灰衣人刚要拔刀,后脑突然挨了记重击。
金灵举着沾满马粪的草叉,浑身抖得像风中秋叶。
灰衣人瘫软在地时,她才发现叉尖离那人太阳穴仅差半寸。
周不凡冲她挤眼,继续装疯去扯侍卫的裤腰带,腰带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够了!
"镇北王的怒喝惊得马儿止蹄。
李纯阳玄色蟒袍的下摆还在冒烟,显然是刚从火场出来。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狼藉的马厩,最后落在周不凡手中刚捡的焦黑土块上。
周不凡傻笑着递上土块:"岳父大人吃糖..."李纯阳接过时眉头微皱,指尖搓开碎屑轻嗅,突然暴喝:"封锁全府!
查所有经手草料之人!
"日头西斜时,周不凡蹲在偏院槐树下,用瓦片在研钵里磨最后一点硫磺和硝石。
金灵提着食盒走来,突然被拽到树根。
周不凡的掌心贴着她后背,隔着衣料都能觉出灼热。
"听着。
"他嗓音沙哑得吓人,"今夜子时三刻,把厨房的腌菜坛搬到东墙根。
""可那些坛子...""要口沿带青釉的。
"周不凡掰开块硬饼,饼块掉进研钵,"每个坛底刮三钱盐霜。
"金灵还要再问,忽闻环佩叮咚。
周不凡瞬间变回痴态,拈起研钵里的饼块往嘴里塞:"甜...甜糕..."李思思的绛红裙摆拂过地面,绣鞋尖踢飞研钵,硫磺硝石粉扑了周不凡满脸。
"父王竟觉得这疯子能造仙丹。
"她拈起块硫磺讥笑,"怕是道士给的丹药吃多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鎏金护甲指着周不凡,"你...你下毒!
"周不凡茫然地拍手大笑:"蝴蝶!
红蝴蝶飞啦!
"金灵连忙跪下:"回郡主,这是治癔症的硫磺粉..."话音未落,李思思的巴掌己到眼前。
"啪!
"周不凡突然扑过来攥住李思思手腕,力道大得骨节发白。
他歪头盯着她涨红的脸,口水滴在锦绣襦裙上:"娘子眼睛红了,要变兔子...""松手!
"李思思尖利的护甲划过他手背,血珠溅上研钵中的硝粉。
周不凡仿佛不知痛楚,痴笑着用带血的手指在青砖上画圈:"兔子要吃红萝卜..."暮色渐浓时,金灵跪在厢房给周不凡上药。
她看着那道横贯手背的伤口,突然低声问:"值得么?
"周不凡望着窗棂外初升的星子,想起在现代最后一次出任务前,战友也问过同样的话。
他蘸着药汁在案几上画了把火铳,又胡乱抹去:"你看那蚂蚁。
"金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队工蚁正搬运饼块屑块,最弱小的那只被压得东倒西歪。
窗外突然传来三声鹧鸪啼。
金灵起身关窗时,发现窗纸破洞处粘着片焦黑的草叶——正是马厩爆炸那日飘落的。
她回头想说什么,却见周不凡己蜷在榻上发出鼾声,手中还攥着半块带血的硫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