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拾起那张泛黄的照片,祖母的眼球在黑白影像里泛着灰白翳状物——这正是实验日志里提到的"虹膜寄生体初期症状"。
照片背面用德文写着"时空观测窗实验体A",墨迹边缘晕开的暗红不知是血迹还是朱砂。
"叮——"怀里的青铜钥匙突然发出高频蜂鸣,环形大厅开始剧烈震颤。
那些连接标本罐的铜管迸溅出火花,淡绿色液体顺着裂纹汩汩涌出,在地面汇聚成发光的莲花图腾。
我踉跄着扶住墙壁,指尖却摸到某种湿润的有机体——覆盖墙面的根本不是瓷砖,而是无数细小的肉粉色触须正在规律性收缩。
"警告,第七十二号观测窗即将关闭。
"机械女声从头顶传来,说的竟是夹杂宁波口音的中文。
最近的那个标本罐突然炸裂,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漂浮到半空,表面莲花纹路绽放出妖异的蓝光。
在那些半透明花瓣中央,我看到了自己倒悬的身影。
心脏骤然收缩成黑洞般的奇点。
失重感攫住五脏六腑的瞬间,防空洞的霉味变成了消毒水的气息。
我跪倒在方格地砖上呕吐,再抬头时,满墙的"武运长久"标语与太阳旗刺得眼球生疼。
穿昭和制服的护士推着器械车从面前经过,车轮碾过我的指尖,却没有产生任何触感。
这是1943年的仁济医院。
"林さんの意識が戻りました!
"(林小姐恢复意识了!
)日语欢呼从病房传来。
我循着声音飘过走廊,看见祖母被束缚带固定在电击床上,她的腹部隆起如山丘,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游走。
穿白大褂的医生举起注射器,针筒里的液体泛着与标本罐相同的磷光。
"静秋...快逃..."祖母突然用中文嘶吼,她的右眼瞳孔分裂成莲花形状,"他们在孩子身上..."手术灯骤然爆裂。
在明灭的光影中,我看见年轻时的母亲抱着病历本缩在墙角,护士服口袋里露出一截青铜钥匙。
她颤抖着在本子上书写,泛黄的纸页上显现的却是2013年的日期——那正是我大学毕业的年份。
"言言,别看。
"2023年的母亲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
眼前的时空像摔碎的镜子般裂开,我又回到了充满腐臭味的环形大厅,手里攥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产房记录。
泛蓝的纸张上印着母亲的字迹:"1943年7月15日,林佩兰诞下女婴,体重3.2kg,额间有朱砂痣。
"而在我五岁时的记忆里,母亲临终前抚摸着我额头的胎记说过:"这是外婆留给你的护身符。
"冷汗浸透了衬衫。
手机突然收到陈默的紧急邮件:"你上次送检的钥匙检测结果出来了,铜锈里含有2015年才合成的新型同位素,半衰期..."整栋建筑突然剧烈摇晃。
标本罐接连爆裂,那些漂浮的器官在蓝光中聚合成人形,发出类似老妇人痰音的笑声。
我冲向电梯时,发现原本的防空洞变成了地铁隧道,墙面上用粉笔画着无数箭头,既有日文"避难所"也有简体字"防汛通道"。
在电梯井深处,生锈的钢丝绳上挂着个录音机。
按下播放键后,母亲的声音伴着海浪声流淌而出:"佩兰姐的孩子必须留在1998年,观测窗的周期是..."突然插入的电磁干扰中,我清晰听到了自己儿时的哭喊:"妈妈别走!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了后颈。
老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却不再是那个醉醺醺的保安:"许医生,您不该打开往生阁。
"他手中的南部十西式手枪散发着枪油味,"从您祖母那辈开始,许家女人就是最好的观测体。
"我悄悄转动藏在袖口的青铜钥匙。
当莲花纹路触碰到电梯按钮时,轿厢突然失控下坠,陈年的钢丝绳发出哀鸣。
在自由落体的眩晕中,我看见轿厢顶部浮现出血字——那正是我小时候在儿童医院天花板上见过的涂鸦。
"抓到你了。
"无数个祖母的声音在井道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