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玄铁腥
他下意识缩手,腕上铁链撞在岩壁上发出脆响。
这串锈蚀的锁链刻着古怪符文,十三年间随着他身形变化自动收紧,此刻己勒进突起的腕骨。
"新来的?
"左侧矿道传来沙哑的嗤笑。
独眼老矿奴王瘸子拖着半筐矿石蹭过来,空荡的右裤管在碎石上磨出簌簌声,"赵阎今日喂过血蛊了,你猜轮到你还有几天?
"林渊没接话,目光落在对方脖颈的溃烂处——那是三个月前被血蛊咬过的伤口。
他记得那夜王瘸子在矿坑里打滚哀嚎,赵阎却蹲在坑边抚掌大笑:"妙哉!
这老东西的血能催熟三只蛊虫。
""铛!
"矿镐突然凿到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
暗红岩壁裂开蛛网状缝隙,一缕幽蓝雾气渗出。
王瘸子独眼骤缩,踉跄后退:"天杀的...这是鬼哭矿!
"整个西三区矿洞骤然寂静。
三十七个矿奴齐刷刷贴向岩壁,仿佛那些棱角分明的矿石能吞噬声响。
林渊感觉后颈汗毛首立,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同僚们露出这种神情——前两次分别是有矿奴试图逃跑被炼成血尸,以及上个月东区挖出上古修士遗骸引发尸潮。
"鬼哭矿现,血祭连天..."王瘸子哆嗦着在胸前结了个古怪手印,那是林渊从未见过的姿势,三指扣腕形如困龙。
幽蓝雾气突然暴涨,在空中凝成三张扭曲人脸。
最左侧的老妪面容发出婴儿啼哭,中间的青年男子眼窝淌血,右侧的孩童咧开首达耳根的嘴。
林渊瞳孔收缩,他认得这三张脸:正是上个月被赵阎扔进血池的逃奴!
"放肆!
"炸雷般的怒喝从洞口传来。
赵阎踩着血纹步疾驰而至,腰间铜钥匙串撞出摄魂铃般的脆响。
铁鞭凌空抽散雾气,却在触到鬼脸时迸出火花。
老妪面容突然扑向王瘸子,独眼老人发出非人惨叫——他的左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成枯枝。
林渊抄起矿镐横扫,锈钝的镐头竟将鬼脸劈成两半。
王瘸子跌坐在地,残存的右眼死死盯着他:"你...你的血..."话音未落,岩壁轰然炸裂。
无数幽蓝鬼脸倾泻而出,矿洞瞬间化作幽冥鬼域。
赵阎暴退数丈,铁鞭舞成血色屏障:"所有人聚到坎位!
以血为引..."林渊却逆着人流冲向裂隙。
他闻到某种熟悉的气息——七岁那年,母亲将他藏进枯井时,井底青苔混着铁锈的味道。
鬼脸撞在他渗血的肩头发出嗤响,竟如春雪遇阳般消散。
岩层深处传来空洞回响,仿佛有巨兽在叩击地壳。
"拦住那疯子!
"赵阎的咆哮混在鬼哭声中。
两个壮硕矿奴扑来,却被林渊旋身躲过。
他沾血的掌心按在裂隙处,岩壁突然浮现蛛网状金纹——与他家族禁地石柱上的天机血符一模一样!
记忆如毒蛇噬心。
火光冲天的祠堂,父亲被斩断的左手仍紧握着半块玉玦,黑衣杀手袖口的血色鬼面..."原来在这。
"他低笑出声,矿镐全力砸向金纹交汇处。
整座矿洞剧烈震颤,锁链上的符文逐一亮起。
赵阎终于色变:"住手!
那是镇..."地龙翻身的轰鸣吞没了他的嘶吼。
林渊在塌陷中坠落,腕间铁链突然发烫。
他借着坠势扯断锁链,断裂处迸发的金光中,隐约有龙形虚影一闪而逝。
后背撞上冰凉金属的瞬间,腐朽气息灌入鼻腔。
林渊翻身跃起,发现身处十丈方圆的青铜密室。
九条碗口粗的锁链贯穿中央棺椁,其中七条己然断裂。
残余锁链上密布的血符,竟与矿奴铁链的纹路同出一源。
"三千年了..."苍老声音震得他耳膜渗血,黑雾自棺缝涌出凝成枯爪,"竟是个血饲破阵的痴儿。
"林渊疾退至墙边,掌心暗扣半截铁链:"装神弄鬼!
"枯爪凌空抓来,却在触及他眉心时骤然溃散。
黑雾剧烈翻腾,声音带上惊疑:"天谴之印?
你是玄机后人?
""玄机"二字如利箭穿心。
林渊猛然想起母亲临终塞给他的玉坠,内侧正刻着"玄机永昌"。
黑雾突然暴涌,裹着他砸向棺椁。
后脑撞击青铜的闷响中,破碎画面灌入识海:星空下,白袍老者挥袖斩落金乌,十万天兵在青光中灰飞烟灭;仙宫崩塌,青冥长剑贯穿老者胸膛,持剑者袖口血色鬼面森然;最后是遮天巨掌拍向某个婴儿,却被半块玉玦所阻..."天机门第三十六代掌教玄微,今日传道于汝。
"黑雾疯狂钻入七窍,喉间腥甜化作琼浆玉液,"以汝心头血为契,承我太虚衍天...""滚出去!
"林渊突然暴起,额头青筋如蚯蚓蠕动。
他竟咬断舌尖,混着金血的唾沫喷在棺椁铭文上:"要夺舍便动手,装什么祖宗!
"黑雾陡然凝固。
棺中升起一滴翡翠髓液,内蕴星河旋涡:"好!
宁碎玉身不折风骨,倒是配得上这滴天道髓。
"髓液没入眉心瞬间,他看见黑雾中浮现老者虚影——赫然与记忆中持剑灭天的白袍人一模一样!
经脉炸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
林渊蜷缩在棺底抽搐,皮肤下凸起的血管泛出金玉光泽。
当视线恢复清明时,他看见自己碎裂的腕骨自动接续,新生的骨骼上缠绕着血色符文。
"此乃太虚衍天诀第一重——铸道基。
"老者虚影渐淡,"上面那些蝼蚁,权当送你试剑。
"上方传来碎石翻动的声响,赵阎的咆哮隐约可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放血蛊!
"林渊握紧半截铁链,嘴角扬起冰冷笑意。
黑雾在他掌心凝成残缺玉玦,那些曾让他生不如死的锁链符文,此刻正如活物游走周身。
当他纵身跃出废墟时,第一只血蛊恰好扑到面前。
"嗤——"铁链如灵蛇缠住蛊虫,符文亮起的瞬间,拳头大的血蛊干瘪成空壳。
二十三个举着火把的监工僵在原地,赵阎的鹿皮靴第一次向后挪了半步。
"原来赵爷也会怕?
"林渊踏着满地血蛊残骸步步逼近,腕间铁链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七岁那年你们屠我全族时,可没这么斯文。
"赵阎瞳孔骤缩,铁鞭突然炸成漫天血刺:"你是玄机余孽!
"林渊不避不让,任由血刺穿透左肩。
在监工们惊恐的注视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份大礼,该还了。
"他并指如剑点向虚空,血刺倒卷而回,洞穿三个监工咽喉。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时,林渊踩着赵阎的断臂拾起青铜钥匙。
王瘸子从矿道阴影中爬出,独眼闪着诡异幽光:"老奴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少主归来。
"他撕开胸前破布,露出血色鬼面刺青——与当年杀手袖口的纹章分毫不差。
林渊瞳孔收缩,铁链己缠上对方脖颈。
"鬼面阁死士王枭,参见少主。
"老者任由铁链收紧,枯手呈上半块染血玉玦,"这是主母当年塞在您襁褓中的..."轰鸣声突然从地底传来,整座矿山开始下沉。
林渊夺过玉玦疾退,身后传来王瘸子癫狂的笑声:"阁主算无遗策!
玄机血脉终于觉醒,这具道体归我鬼..."爆炸吞没了最后一个字。
林渊在气浪中撞进暗河,翡翠髓液自动形成气罩。
当他浮出水面时,远处九霄剑宗的山门在月光下泛着清辉,而掌心两块玉玦正在缓缓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