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蹲在公用水房搓洗背心上的血渍时,听见楼上传来摔门声。
杨仁义父亲的遗照框滚下楼梯,玻璃碎片在肖天脚边绽开,相框里穿中山装的男人依然保持着克制的微笑。
"不就是支破钢笔!
"杨仁义嘶吼着冲进雨幕,眼镜片上蒙着雾气。
肖天瞥见他攥着那支变形的英雄钢笔,笔尖刺破掌心,血珠顺着镀金鹰隼的残翅往下淌。
杜成功在煤堆后找到他时,暴雨己经下了两个钟头。
这个总把粮票省给妹妹的少年,此刻正用钢笔尖在砖墙上刻字。
斑驳的"仁义"二字被雨水冲淡,像极了二十年后的股权转让书签名。
"你爸的抚恤金..."杜成功话说一半突然噤声。
杨仁义猛地转身,钢笔尖抵住他喉结:"知道国营纺织厂财务科保险柜密码的人,全校不超过三个。
"雷声碾过屋顶的瞬间,肖天看见杜成功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后的某个雨夜,当杨仁义把枪口对准他太阳穴时,肖天忽然想起这个画面——原来命运早就把杀机藏在了少年颤抖的钢笔尖上。
高园搬进筒子楼那天,付小龙正在给黑将军喂辣椒籽。
蟋蟀罐里突然腾起的血腥气惊得他手一抖,抬头就撞见那抹飘动的白裙角。
"这是高叔叔家的闺女。
"居委会王婶的嗓门惊飞一群麻雀,"人家可是从省城转学来的!
"肖天感觉有蚂蚁顺着脊梁往上爬。
少女发梢沾着槐花香,怀里搪瓷盆上的红双喜还滴着水珠。
他下意识去遮背心上的补丁,却听见钟不悔的哮喘瓶在裤兜里发出急促的咔嗒声。
杜成功突然踢翻了蟋蟀罐。
黑将军振翅跃上高园的白皮鞋,在少女的惊叫声中,付小龙的捕虫网擦着肖天耳朵划过。
后来在华尔街操盘时,肖天总想起这个瞬间——原来命运的蝴蝶效应,始于一只越界的蟋蟀。
夜雨把抢修电路的工人引到筒子楼时,五个少年正蜷在配电室分食烤红薯。
杨仁义突然用钢笔戳了戳肖天的腰:"看。
"变电箱铁门上用粉笔画着奇怪的符号,像盘曲的蜈蚣又像缠绕的血管。
"这是青龙帮新画的。
"钟不悔的哮喘喷雾在黑暗里泛着冷光,"上个月纺织厂配电间起火前,墙上也有这个标记。
"杜成功掰开锈锁的瞬间,肖天闻到焦糊味。
成捆的铜线圈堆在角落,裹着油布的账本上还沾着新鲜的水泥渣。
"李科长上星期刚报失的电缆。
"付小龙舔了舔眉骨的疤,"够枪毙十回了。
"高园的尖叫就是在这时刺破雨幕的。
肖天冲进楼道时,看见三个黑影正把白裙少女往配电室拖。
李大牙的刀尖挑开她领口的瞬间,肖天突然理解了他爸喝农药前说的那句话——有些人天生闻不得血腥味,一闻就会变成野兽。
混战持续的时间比码头那次更短。
当肖天把李大牙的头往配电箱上撞时,杜成功正用钢管别住另外两人的胳膊。
高园缩在墙角发抖,白裙上的血不知是谁的。
"要出人命了!
"杨仁义的钢笔掉在血泊里。
钟不悔突然举起账本:"电缆盗窃证据在我们手里。
"他的哮喘声像拉风箱,"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李大牙吐着血沫笑出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杜成功踩住他手腕的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响。
二十年后的跨国并购谈判桌上,当杜成功用同样力度捏碎红酒杯时,肖天才惊觉这个兄弟骨子里住着恶鬼。
暴雨停歇时,五个少年站在公安局后巷分赃。
杨仁义数粮票的手在抖,钟不悔把哮喘药瓶贴在发烫的额头,付小龙正往眉骨的新伤上贴烟丝。
肖天望着高园家的窗户,那里飘着刚洗好的白床单。
"这账本值五十张侨汇券。
"杜成功的声音像淬了冰,"够给我妹做手术了。
"肖天突然觉得冷。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成细长的蜈蚣,配电室偷来的铜线在麻袋里发出幽光。
他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高园在哼《军港之夜》。
少女的歌声混着血腥气飘进鼻腔,甜得让人想吐。
第二天全校都在传,红旗帮成了青龙帮的新靠山。
肖天蹲在厕所听见这话时,正用偷来的侨汇券给高园买蝴蝶发卡。
蹲坑隔板上突然出现粉笔画的蜈蚣符号,底下歪歪扭扭写着:配电室的戏好看吗?
尿骚味混着恐惧涌上喉头时,肖天还不知道,这个符号会在二十年后烙在他的商业帝国崩塌的财务报表上。
就像他不知道,此刻别在高园发间的蝴蝶发卡,将会引发一场葬送三条人命的血色婚礼。
(伏笔清单)- **血色账本**:配电室发现的电缆盗窃账本将成为2001年国企改制贪腐案的导火索- **蝴蝶发卡**:肖天偷侨汇券买礼物的行为,导致杨仁义父亲抚恤金被窃事件爆发- **蜈蚣密码**:青龙帮符号实为海外资本早期在滨城布下的暗桩标记- **钢管余震**:杜成功踩碎混混手腕的手法,预示其日后用同样手段操控董事会- **哮喘计时**:钟不悔在混战中故意掉落抗癌药瓶,为第150章医疗黑幕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