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结账的青年背影高大,杏色的风衣衬的他身材修长,我目光在他身上匆匆停留了几秒就急吼吼地奔着水蜜桃过去。
五月份的水蜜桃色泽白里透红,靠近的时候香气更加逼人,我用力深吸一口,内心是止不住的雀跃,我不爱吃水蜜桃,可是疯狂迷恋它的香气。
我挑选了几颗相貌最佳的,兴冲冲地去结账,扭头发现那个男孩子正在门口徘徊,还不时向路口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他样貌白净,穿杏色确实好看,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书生气,我没忍住在离开前又回头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那天的水蜜桃气味太浓,以至于后来回忆起我们的相遇,我总会在恍惚间会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水蜜桃味,甜腻腻的。
我一直跟进的项目要换新的对接人,上司搞错了时间,我在咖啡店等的百无聊赖,一杯咖啡早已见了底,时针依旧没挪动分毫。我托着脑袋看窗户外面,路对面的几株桃花树被风吹散了一地桃花,像极了电影落幕时的画面。
等的有些许疲惫,趴在桌子上伸手观察指缝里漏出的阳光,直到那抹光突然变成一片阴影,我讶异地抬头,正好直直望进他的眼里,那一刻我闻到了水蜜桃的香气。
新的对接人竟然是他,那个我在水果店留意到的男孩子。他大抵是对我还有几分印象,我们对视的时候,他怔愣一瞬就对我弯了弯眉眼。
工作对接进行很顺利,看得出来,他提前做了很多准备,计划书上的很多细节他都能侃侃而谈。和他谈工作很舒心,不需要耗费口舌去解释过多,很快我们就商定好了下一步计划,窗外太阳西沉,他主动约我一起吃晚饭。
工作提前结束,我更想回家独处,享受属于自己的夜晚。我借着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推辞掉他的邀约,他客气地和我道别,结束了我们充满意外的第二次见面。
那日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变得频繁,他的团队年轻人居多,大家在一起总是热闹又轻松,他一般不参与其中,只在一旁含着笑意看着众人,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我逐渐认识到立体的他。
我们两个都不是严厉的领导,手下的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也让我们的感情不断推进。
在我车送去修理厂的第四天,他荣升为我的御用司机。
“季妤西,你这几天怎么天天迟到啊?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在茶水间昏昏欲睡,他在我身后幽幽开口,我被吓的一激灵,刚萌生起的睡意被吓的一干二净。
我按了按额角,懒懒地回答:“我车送去维修了,出门打车总是不顺利,你还别说,我们市的司机师傅真是个性十足,昨天遇到一个弯道超车的,师傅停下车就和他对骂了三百回合,最后不解气还要拽着对方去警察局评理。前天更是,司机师傅说早高峰堵车,要带我走小路,结果小路赶上了小学生上学,硬生生堵了二十分钟。今天……今天是我起晚了。”
噼里啪啦地一通说,抬头发现他一直抱着水杯安静地听着,我才发觉自己好像有些聒噪,慌忙闭嘴。
“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在你们楼下见。”沉寂被无限放大的时候,他突然抛出这样一句,我怔愣片刻,诧异地接话:“什么?”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同我说:“你总是迟到,对工作影响不好。”我瞪大眼睛盯着他,总觉得这人不安好心,可偏生他面上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显得我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回过神后我立马拒绝,一再保证我明天定会准时到。他眼含笑意冲我点点头,看着似是不大相信我的承诺,但也没打算与我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对话无疾而终,我将这一插曲迅速抛之脑后。
谁曾想第二天早上当真在我家门口看到了他的车,“上车!这几份新出的文件需要你看一下。”他摇下车窗喊住了打算顺着路边溜走的我。
我心里偷偷吐槽,大清早就带着工作来给人添堵。不情愿地挤出一抹假笑,接过他递出来的文件,坐到车上。
文件里是一些新政策,我翻看了几页,有些晕车,就靠着靠背闭目养神,大抵是昨晚睡的太晚,我很快失去清明,陷入梦境。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梦里面阿诚的身影依旧模糊,他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我。
惊醒的时候,车已经停到了公司楼下。他不在驾驶位,我的身上搭着一块薄毯子,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毯子上,沉闷的灰色浮出一片亮光,好像很轻易就可以穿透我梦里的那片阴影。
我呆滞地盯着那块毯子,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敲响车窗。我无意识地按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他弯腰递给我一杯咖啡,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杯咖啡见底,我下车走进楼里,看起来搭他的车上班也会迟到。
会议室里众人已在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我们同时进门也无人在意。今天早上的梦境让我情绪低落,我把自己扔到工作中以避免胡思乱想。
下班的时候我还在恍惚,忙忙碌碌一整天,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在手机上搜索有什么好吃的食物,一边纠结是点外卖还是到店吃,一边向着门外走,正好撞到了他的身上。
“你站在这里干嘛?”我揉着额头顺嘴问他。他没回答我的提问,低头恰好视线扫到我的手机屏幕,反问我:“要去吃饭?一个人?”
我点点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吃过晚饭了吗?”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果然今天的自己不太对劲。
他有些错愕我会这么问,呆愣了三秒后直接问我想去哪里吃。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我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吃什么。”
“那跟我走吧。”他说完话就抬脚朝着地下车库走去,没给我时间想好拒绝的理由,我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影子出神。
一路不声不响,快到目的地我才想起来问他:“我们要去哪里?”他低笑一声,偏头扫我一眼,含着笑意说:“去我朋友开的店,我看你平常很爱吃甜点,他店里刚招了一位广式甜品师,喊我去帮他尝尝味道,我不懂这些,就劳烦你帮帮忙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今天的我确实很需要甜点的拯救,我把视线落在中控屏上,能隐约看到他的侧脸,我不禁好奇,陈慕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店门口站着一个妆容简单的姑娘,穿着一条白色长裙,整个人柔软又美丽,她见到陈慕白后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的梨涡称的小女孩更显娇俏:“陈哥,你来啦。我去喊韩哥。”
韩昱从楼上下来,远远地就冲我们挥手,走近后很自然地把手搭在陈慕白肩头:“呦,今天有空啦?大忙人。”视线划过我的时候,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戏谑,用胳膊肘杵了陈慕白一下,“女朋友?怪不得有空过来。”
陈慕白瞪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别胡说,这是我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我对上韩昱投来的目光,提起嘴角露出合适的笑容并礼貌介绍自己:“你好,季妤西。”
韩昱站直了身子,一扫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季妤西,好美的名字。”他顿了一瞬,眨眨眼咧嘴一笑:“人如其名,一样美。”被夸总是开心的,我的笑容露出几分真心,他继续同我讲:“我叫韩昱,很高兴认识你。”
韩昱问我喜欢吃什么,我皱着眉思索片刻,筛选了近期吃过的很多食物,终了还是没想明白我的喜好。以前和阿诚在一起,他总能安排妥当一切,他就像个魔法师,能变出一切满足我爱好的食物。
我缓慢抬头回答:“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特色菜就可以。”陈慕白察觉到我的低落,把一直絮叨的韩昱拽到他身侧:“菜我来点,顺便介绍一下你前几天一直夸耀的甜点有什么新品。”
韩昱带我们去了顶楼,据说从不对外开放。房间内的一面墙做了一排开放书柜,其中一角专门用来摆放从古至今的饮食器具,倒显得出几分民以食为天的意味。其余部分规矩陈列着各种书籍还有一些颇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我扫了一眼书目,心理学类书籍占比很高,心里也只诧异一瞬,就被四周的玻璃墙吸引了注意力。整个房间大面积地安着单向玻璃,透过玻璃顶能看到繁星点点的星空,而穿过落地窗看出去却是俗世的人间烟火,出世还是入世,在这间屋子里仿佛只是易如反掌的一个选择,设计这间屋子的人倒是一个妙人。
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房间里摆放的物件,陈慕白则熟练地讲出了几道菜名,末了特意嘱咐韩昱每道甜点的量都小一些。
满桌的菜色都很符合我的胃口,我好奇地看向陈慕白,他放下餐具,“只要和你吃几次饭,就可以摸透你的喜好了。我们平常中午点外卖,你不喜欢的菜品,可是一下都不碰。”
我脸一红,再没追根究底的兴趣。神奇的是,那一刻我并没有想起阿诚,我从不曾好奇过,阿诚为何一直懂我的喜好。
五花八门的甜点在嘴里化开以后,甜味覆盖味蕾,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那晚我又梦到了阿诚,我仰头从那个玻璃顶看出去的时候,他似乎就站在那里,星河为背景,月亮做依托,他噙着我们初见时的微笑,温柔地和我说再见,我却再也无法冲进他的怀抱,我试图去追上他,场景却切换到了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
醒来的时候,枕巾已经湿透,阿诚又一次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项目进行的很顺利,毕竟陈慕白每天准时准点的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偷不得一点懒。
早上迷迷糊糊中我被手机***吵醒,没精力睁眼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凭借感觉按下了接听键,陈慕白的声音顺着话筒传出来,问我怎么还在睡。
我头晕的厉害,没耐心听他讲话,回了一句我请假了就挂断了通话。还没等翻身换个舒适的睡觉姿势,他就接着打来了电话,我接听的时候已经攒了一肚子脾气,可惜陈慕白没给我这个机会:“你家开门密码是什么?”
我脑子昏昏沉沉,听他语气严肃,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懒得挣扎就把密码告诉了他。陈慕白打开门进来的时候,我裹紧被子眯着眼问他:“有什么急事?”
他的手覆在我额头的瞬间,我睁大了眼睛,声调立马拔高:“你想干嘛?”我只看到他喉结一动,醇厚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季大小姐,你发烧了。”
床头的那几颗水蜜桃早已失去香气,被我榨成果汁后进了肚子。可是在此刻我又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水蜜桃香味,他的脸距离我很近,我偏过头就能看到他卷翘的睫毛,垂下眼眸的时候,完全遮掩住眼里的情绪。
我呼吸一滞,心跳如鼓。
“你发烧了,我去买药,你再躺会。”他顺手给我掖好被角,起身离去。
饭桌上摆着清淡的白粥,几道精致的茶点。我拖着步子挪动到餐桌旁边,毫无食欲地扒拉着那碗白粥,深感现在的自己是任人摆布。
他倒好水出来看我还在反复搅拌那碗粥:“不想吃?想吃什么我去买,你得吃点东西喝药。”我恹恹地瞅他一眼,只能认命地开始喝粥,白粥寡淡,喝在嘴里没什么味道,突然就坐实我这病人的身份。
喝掉半碗粥,吃了几块糕点,身上也暖和了几分。他拿出几种药絮絮叨叨喊我吃下去,我耳朵里只收进了只言片语,敷衍地点头。
他也没计较这些,看着我吃完药后,就催促我去床上躺着,餐桌上的垃圾留给他收拾,我自然不会推脱,挨住床不过几分钟就睡着了,也不知晓他是何时离开的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