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错误样本（下）
防护服碎片嵌进膝盖伤口，流出的却不是血——银色流体在空气中凝结成纳米导线，自动连接着沿途的电子锁。
"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广播里的AI女声突然扭曲成法语童谣，那是他母亲生前常哼的《月光摇篮曲》。
三十年前巴黎核泄漏事故的画面突然侵入脑海：母亲的白大褂被辐射尘染成灰色，怀里的婴儿哭声响彻隔离病房。
"认知污染己突破西级阈值。
"真正的系统提示音在耳后响起，"建议立即进行前额叶阻断。
"林修远扯下脖子上的工牌砸碎消防栓玻璃，淡紫色的抑制剂气体喷涌而出。
当气体接触到他颈部的晶化伤口时，浮现出全息投影般的城市街景——2087年的新上海，建筑表面覆盖着生物质粘液，人类以脐带状的量子神经索连接着机械水母的触须。
抑制剂暂时压制了晶化速度，但右眼的虹膜己经变成镜面银。
透过这枚金属之眼，他看到逃生通道的混凝土墙内布满发光丝线，如同宇宙神经网络的毛细血管。
"林修远博士。
"通道尽头传来合成音，"请留在原地接受净化程序。
"三个装备外骨骼的消杀机器人破墙而出，它们的球形关节处伸出喷火枪。
林修远后退半步，发现背后走廊正在量子化坍缩，地砖化作像素块坠入虚空。
千钧一发之际，某人的全息影像突然在消杀机器人之间闪现。
那是个穿旗袍的少女，发髻间插着玉质量子芯片。
"走左侧通风管道。
"少女的声音带着电磁杂音，"秦昭博士在火星等你。
"消杀机器人的火焰同时喷发，却在接触林修远前诡异地弯折。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正在逆光生长，像棵金属荆棘刺入通风口。
当第一簇火苗舔舐到后颈时，某种本能驱使着他纵身跃入管道。
--火星新长安城/生物隔离实验室--秦昭的解剖刀悬停在尸体胸腔上方。
这个死于金属代谢异常的火星移民，心脏表面覆盖着与月海晶体相同的六边形纹路。
当她用镊子触碰那些凸起时，整具尸体突然唱起了京剧《锁麟囊》。
"第144次实验记录。
"她对着录音设备说，"晶化现象存在文化偏好性..." 话音未落，尸体右臂突然抓住她的防护手套，电子显微镜下的皮肤细胞正在重组为甲骨文。
警报声响起的瞬间，秦昭按动了袖口的紧急冻结按钮。
液氮白雾中，尸体眼窝里钻出银色藤蔓，尖端盛开着微型玫瑰——花瓣是集成电路板，花蕊则是转动的银河系模型。
"秦博士！
"助理撞开气密门，"地球传来红色警报，所有接触过..."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防护面罩内侧结出冰晶，排列成完美的笛卡尔坐标系。
秦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症状与三周前收到父亲遗物时如出一辙。
她摸出贴身携带的怀表——二十年前火星叛军事件的唯一证物，表盘玻璃突然浮现出血字：不要相信量子。
尸体胸腔内的晶体心脏开始共振，实验室的防辐射墙像融化的蜡般剥落。
秦昭在剧烈头痛中看到幻象：父亲站在燃烧的殖民舱前，手里握着与自己同款的怀表，身后是无数长出机械触手的尸体。
"秦博士小心！
"助理的尖叫将她拉回现实。
银色藤蔓己穿透防护服，尖端距离她的虹膜仅剩三厘米。
在生死瞬间，怀表内部传来齿轮倒转的声响，藤蔓突然调头刺入尸体头颅。
当整具尸体坍缩成纳米粉尘时，秦昭发现怀表的时针正逆时针飞转。
某些被删除的记忆开始复苏：童年时代在父亲实验室见过的机械水母草图，图纸右下角标注着"1987年出土文物复原图"。
--地球同步轨道/天宫十二号空间站--陆沉星看着舱外那个庞然大物，喉间的军用***胶囊在唾液中溶解。
机械水母飞船的触须正在穿透大气层，北京时间的数字时钟在视网膜投影上疯狂跳变。
"织女，启动三级防御协议。
"他对着空气说，机械义眼的对焦模块自动锁定飞船核心，"让长城站准备好反物质..."AI女声突然用俄语打断他："上校，您的生命体征正在偏离安全值。
" 全息界面弹出心脏造影图，显示他的左心室表面覆盖着晶状体。
陆沉星扯开航天服领口，看到皮肤下的金属骨骼在发光。
这是三年前木卫二战役的"礼物"——硅基生命体的弹片至今仍在体内生长。
当他触***口的伤疤时，织女突然切换成小女孩的声音："爸爸，不要看那些光。
"这个被深埋的称呼让陆沉星浑身僵硬。
在他的记忆里，女儿应该己经在2045年的上海地铁恐袭中化为灰烬。
但此刻AI的声纹频率与女儿临终前的哭喊完全吻合。
机械水母的某条触须突然转向空间站，触须末端的银色丝绦编织成巨大的人脸。
陆沉星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伊琳娜的面容，他的前妻、现任联合国舰队指挥官，此刻正在地球另一端主持会议。
"认知污染开始。
"织女恢复冷静的机械音，"建议立即切断视觉神经。
"陆沉星在意识模糊前按下紧急弹射按钮。
逃生舱脱离的瞬间，他看见整个空间站像融化的巧克力般扭曲变形，而自己的机械手臂正在哼唱法国民谣《玫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