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朱雀街的异闻录
---第一节 血牡丹长安宵禁的梆子声渗着雨气。
裴昭握紧油纸伞骨,伞面上”明法科状元及第“的金漆在鬼火磷光中一块块剥落。
他盯着西市胡商地窖里那具尸体——确切地说,是尸体头顶三尺处悬浮的”东西“。
那团人形雾气正在吟诗。”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雾气翻涌出《左传》词句,声线却像百人混诵。
裴昭的阴阳眼刺痛起来,他看见雾气深处伸出无数透明触须,每一根末端都黏着半枚开元通宝,铜锈正沿着触须向心脏位置侵蚀。”
裴状师?
“杵作的声音忽远忽近,”死者刘十七,平康坊赌棍,戌时胸口绽开十七朵血牡丹……“裴昭蹲下身,指腹擦过尸体领口暗纹。
上等越州缭绫,绝非赌棍所能置办。
阴阳眼突然暴起灼痛,织物经纬间渗出黑血,凝成《唐律疏议》卷七”斗讼律“条文,某个字被反复涂抹成肉瘤状凸起。”
不是谋杀。
“裴昭扯下獬豸纹袖角捂住口鼻,”血牡丹伤口边缘有鲛人泪结晶,这是典当魂魄的代价。
“第二节 律令虫丑时三刻,裴昭在务本坊宅邸灌下第三壶苦丁茶。
案头摊着刘十七的诉牒:三日前这赌棍突然状告永宁郡主侵占田产,证据是半片浸透尸臭的龟甲,刻着比西夏文更扭曲的符号。
茶汤泛起涟漪。
青瓷碗底浮出女子面容,发间十二金钗缀满人牙。”
裴郎又接腌臜案子?
“永宁郡主笑声裹着粘腻水声,”那蠢货偷了不该偷的东西,他换来的可不是钱财……“铜雀灯骤然熄灭。
裴昭摸向腰间獬豸形铁尺,却触到一团蠕动湿滑的物体——茶碗里爬出百足虫,每截躯壳都烙着《唐律》条文,头部却是半融化的御史台官印。”
律令虫……“裴昭铁尺劈碎桌案,虫群爆开的浆液在空中拼成血字:子时平康坊,观落阴。
---第三节 尸罗帐妓馆阁楼弥漫着龙脑香也盖不住的腥甜。
裴昭掀开锦帐时,琵琶女正用骨梳蘸着自己脑浆给客人篦头。
他径首走向东南角那面波斯镜,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冕服尸体。”
裴拾遗,别来无恙?
“尸体喉管蠕动着钻出章鱼触手,末端吸盘吸附着《永徽律》残页,”一甲子前你判我魂飞魄散时,可曾想过《麟趾格》法典里藏着饲妖的祭文?
“裴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前世记忆如刀片刮骨——甘露殿前自己亲手捧出的”斩恶律“,每一笔朱砂都是稀释的克苏鲁之血。
镜面轰然炸裂。
数百条裹挟星光的黏液触手缠住他脖颈,那声音浸透宇宙深处的恶意:”且看今朝,是汝持的唐律先碎,还是汝守的阳世先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