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匣子上等的南洋珠,原是准备嵌在新婚凤冠上的,今晨开库清点时竟不翼而飞。
许府上下乱作一团,管事嬷嬷带着人挨个院子搜检,连丫鬟们的枕芯都拆开来翻找。
明蓁坐在窗前,看着青杏将被翻乱的妆匣一件件归位。
小丫鬟手指发抖,金簪几次都没能插回原位。
“怕什么?”
明蓁拈起那支被摔出裂痕的玉簪——今早搜查时,李嬷嬷“失手”摔了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青杏突然压低声音:“姑娘,奴婢瞧见……”她沾了茶水在案上画了朵歪斜的海棠,“柳姨娘身边的春桃,昨儿半夜往库房方向去了。”
明蓁指尖一顿。
她昨日在祠堂香灰里发现的那些红砂,青杏悄悄拿给外院懂药的小厮瞧过,说是西域来的辰砂,混在香料里久闻能让人心悸而死——而母亲最后那半年,屋里点的正是柳姨娘送的“安神香”。
### **2**“六姑娘,老夫人唤您过去。”
秦老夫人的佛堂永远弥漫着沉水香。
明蓁跪坐在蒲团上,看着祖母手中紫檀佛珠一颗颗碾过指节。
“你父亲让你协查失窃案。”
老夫人突然开口,声音像供桌上的铜磬般冷硬,“你怎么看?”
明蓁垂眼:“孙女愚钝,只注意到库房铜锁有新刮痕,像是用发簪强行撬过。”
佛珠突然停住。
老夫人从经卷下抽出一方帕子,上面沾着淡黄色的膏脂:“闻闻。”
茉莉混着白檀的甜香扑面而来,明蓁立刻想起春桃鬓角永远油亮的发髻——那是柳姨娘赏的茉莉头油。
### **3**搜查令下到西跨院时,柳姨娘正倚在贵妃榻上吃燕窝。
“哟,六姑娘如今也掌起刑名了?”
她懒洋洋伸出染着蔻丹的手,“要不要连我的箱子也翻翻?”
明蓁不答话,目光扫过梳妆台。
那瓶茉莉头油就摆在显眼处,旁边是支金镶玉的簪子——簪头沾着一点铜锈。
突然,外院传来惊呼。
众人赶过去时,只见薛氏的乳母周妈妈瘫坐在厢房门口,一匣子珍珠从她床底下滚出来,颗颗沾着胭脂色的粉末。
“老奴冤枉啊!”
周妈妈突然撞向廊柱,鲜血溅在明蓁裙角。
一片混乱中,明蓁蹲下身,指尖抹过周妈妈鞋底——那里沾着西跨院特有的青苔,而昨夜的露水痕迹显示,有人穿着这双鞋在子时前后去过祠堂。
### **4**“姑娘,这珍珠不对劲。”
夜深人静时,青杏捧着颗南洋珠对着灯细看。
珠光映出表面细微的针孔,里头竟残留着暗红色粉末。
明蓁用银簪挑出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是辰砂混着麝香!
她突然想起母亲那本被挖空的《女诫》里,夹着张五年前的礼单:薛家曾送过十斛南洋珠作年礼。
窗外传来打更声,明蓁猛地站起:“去库房!”
### **5**库房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明蓁用母亲留下的钥匙打开门,霉味混着香料气息扑面而来。
她首奔最里间的药材柜,果然发现装着辰砂的匣子被人动过——“沙沙”声从头顶传来。
明蓁抬头,看见房梁上蹲着个人影。
哑仆像只大猫般轻盈落地,将个油纸包塞给她。
里面是半本被血浸透的账册,封皮上印着“丙戌年 三十七仓 军械出入”。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
哑仆猛地吹灭蜡烛,将明蓁推进货架缝隙。
透过樟木箱的缝隙,明蓁看见春桃鬼鬼祟祟摸进来,从袖中抖出个香囊,正往辰砂匣子里倒什么东西——“啪!”
一支金镶玉的簪子从她发间滑落,正正插在明蓁藏身的货架前。
簪头上沾着的不仅是铜锈,还有一丝暗褐色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