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里的红光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空间。我站在显影池前，看着照片在药水中慢慢浮现。
这是一卷在城郊老街区拍摄的胶片，冲洗到第三张时，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她站在一座老宅的门前，阳光从她身后斜斜地洒下来，
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嘴角那两个深深的酒窝，像是盛满了蜜糖，
甜得让人移不开眼。可问题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拍过这张照片。我凑近照片仔细端详，
女孩的旗袍是淡青色的，上面绣着细密的梅花纹样。她的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
鬓边别着一支白玉簪子。这样的打扮，倒像是民国时期的装束。
暗房里的温度似乎降低了几度，我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照片上的女孩突然眨了眨眼。
我吓得后退一步，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再定睛看时，照片还是那张照片，
女孩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揉了揉眼睛，一定是最近熬夜修图太累了。
可当我准备把照片夹起来晾干时，却发现女孩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那两个酒窝更深了，仿佛真的能盛住月光。我的手心开始冒汗，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暗房里的红光忽明忽暗，我听到显影池里的药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检查照片的背面。在右下角，
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西街23号。这个地址我很熟悉，就在我拍摄的老街区。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按理说我不该在这种时候出门，但那个酒窝就像有魔力一样，
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抓起外套冲出了暗房。外面下着雨，雨点打在脸上生疼。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这么晚去那儿？
那边都是老房子，没什么人了。"我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口袋里的照片。
雨水顺着车窗流下来，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像是谁在哭泣。
西街23号是一座两层的老洋房，外墙爬满了爬山虎。铁门已经锈迹斑斑，
我轻轻一推就开了。院子里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光束照在斑驳的墙面上。突然，我听到二楼传来一阵歌声，是那种老式留声机放出来的声音，
带着沙沙的杂音。我的心跳得厉害，但还是顺着楼梯往上走。
木质的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歌声越来越清晰，
是一首我没听过的老歌，歌词里反复唱着"酒窝"两个字。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亮着昏黄的灯光。我走过去，推开虚掩的房门。
房间里摆着一张雕花木床，梳妆台上放着一个老式留声机，黑胶唱片正在缓缓转动。
而那个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女孩，就坐在梳妆台前。她转过头来，
酒窝里盛满了笑意："你终于来了。"第2章我站在门口，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女孩站起身，旗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那两个酒窝仿佛能让人溺死在其中。"我叫俞晚吟。"她轻声说，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能看见我，真好。"我这才发现，她的身体有些透明，
我能透过她看见后面墙上的花纹。我的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别怕。
"她朝我走来，脚步轻盈得像是一片羽毛，"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在门框上。俞晚吟停下脚步，
酒窝里的笑意淡了一些："你是第一个能找到这里的人。自从......"她低下头，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我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墙壁上有焦黑的痕迹，空气中除了霉味，
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烟熏的气息。"那是1943年的冬天。"俞晚吟走到窗边，
雨水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板上，"我在这里等一个人，可是他没来。
"我的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里放着一个相框，照片已经发黄，
但还能看清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影。男人穿着军装，英气逼人，而依偎在他身边的，
正是林婉清。"他是飞行员。"俞晚吟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好战争结束就回来娶我。
可是......"她转过身，我看见她眼角有泪光闪烁，"我等来的却是轰炸机的轰鸣。
"我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像是当年轰炸机的引擎声。
突然，俞晚吟快步走到我面前，她的身体几乎要贴上来。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混合着某种陈旧的气息。"你能帮我吗？"她仰起脸，酒窝里盛满了期待，"帮我找到他，
告诉他......"她的声音哽咽了，"告诉他我没有失约。"我想后退，
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生了根。俞晚吟伸出手，我以为她会穿过我的身体，
可她的手指却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那一瞬间，
脑海：空袭警报、燃烧的街道、坠落的战机、还有......还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第3章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画面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回。燃烧的街道上，
我穿着军装狂奔，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俞晚吟站在老宅门口，
朝我伸出手......"你终于想起来了。"俞晚吟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她的手指还停留在我的脸颊上，冰凉却真实。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伤的。
这个疤痕......我猛地抬头看向梳妆台上的照片，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的右手，
赫然有着同样的伤痕。"那天你本该来的。"俞晚吟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敌机来了，
你为了掩护平民......"她说不下去了，酒窝里盛满了泪水。
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更多的记忆涌上来：我在轰炸中推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热浪扑面而来，然后是刺眼的火光......"我等了你七十八年。"俞晚吟退后一步，
旗袍的下摆无风自动，"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可是你总是来去匆匆，从不停留。
"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陈设开始发生变化。焦黑的墙壁渐渐恢复成崭新的样子，
梳妆台上的灰尘消失了，留声机里又响起了那首关于酒窝的老歌。"只有你能帮我。
"俞晚吟朝我伸出手，"帮我完成那个未完成的约定。"我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但不再是虚幻的触感。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热，低头一看，
衬衫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梅花形状的玉佩。"这是......"我拿出玉佩，
上面刻着"执子之手"四个小字。"我们的定情信物。"俞晚吟从领口拉出一条红绳，
上面挂着另一枚玉佩，"与子偕老。"两枚玉佩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感觉到一阵眩晕。房间里的景象开始扭曲，时光仿佛在倒流。
我看见年轻的自己将玉佩交给俞晚吟，看见她在老宅门口等我，
看见轰炸机投下的燃烧弹......"带我离开这里。"俞晚吟紧紧握住我的手，
"带我完成那个未完成的约定。"第4章我握紧俞晚吟的手，她的手不再那么冰凉，
反而传来一丝温度。我们并肩走出房间，楼梯不再发出吱呀声，脚下的木板崭新如初。
走出老宅的那一刻，我愣住了。街道不再是现代的模样，
而是变成了黑白照片里的样子：青石板路，黄包车，穿着长衫的行人。
空气中飘着煤油灯的气味，远处传来报童的叫卖声。
"这是......"我转头看向俞晚吟，发现她的旗袍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真实了。"1943年的上海。"她轻声说，酒窝里带着怀念的笑意，
"你第一次带我出来散步，就是这样的夜晚。"我的脑海中闪过画面：我穿着军装，
牵着俞晚吟的手，在石板路上漫步。她指着路边的糖炒栗子摊，酒窝里盛满了期待。
我买了一大包，看着她一颗颗剥开，嘴角沾着糖渍......"想起来了？
"俞晚吟晃了晃我的手，"前面就是外滩了。"我们沿着街道往前走，路过一家照相馆。
橱窗里摆着一张照片，是俞晚吟穿着旗袍的肖像照，酒窝里盛满了笑意。
照片下方写着：百乐门歌星俞晚吟。"你那时候可红了。"我脱口而出，随即愣住了。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记忆中的那个我说的。俞晚吟轻笑："是啊，
可是我只为你一个人唱歌。"我们走到外滩，黄浦江的水面倒映着两岸的灯火。
俞晚吟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江边的一棵梧桐树："记得吗？我们在这里埋了一个铁盒。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蹲在树下，用军刀挖了一个小坑。俞晚吟把一个铁盒放进去，
里面装着我们的照片、信件，还有......还有一枚戒指。"你说等战争结束，
就来这里取出戒指，向我求婚。"俞晚吟的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我感觉到胸口发烫，那枚梅花玉佩似乎在跳动。
俞晚吟的身体开始发光，像是月光凝聚成的精灵。"带我找到那个铁盒。"她转身面对我，
酒窝里盛满了期待，"完成那个未完成的约定。"第5章我蹲在梧桐树下，
手指触碰到潮湿的泥土。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俞晚吟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背上。"就在这里。"我凭着记忆摸索着，
突然，指尖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的心跳加快了，开始用手刨开泥土。俞晚吟蹲下来，
旗袍的下摆沾上了泥土。她伸出手，想要帮忙，却又缩了回去。"我不能碰它，"她轻声说，
"只有你能打开。"我终于挖出了那个生锈的铁盒，
上面还残留着当年我用军刀刻下的"俞&陈"字样。我的手在发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个下着小雨的夜晚，我匆匆埋下铁盒，
因为第二天就要执行任务......"打开它。"俞晚吟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深吸一口气，
掀开铁盒的盖子。里面躺着一枚戒指，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戒指下面压着一叠泛黄的信纸，
最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我和俞晚吟站在老宅门口，她穿着那件淡青色旗袍，
酒窝里盛满了幸福。我穿着军装，右手搂着她的肩膀，掌心的疤痕清晰可见。"读读那封信。
"俞晚吟说。我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晚吟：若你看到这封信，
说明我未能履行诺言。不要难过，我的灵魂会化作春风，化作细雨，永远守护着你。
那枚戒指是我用全部积蓄买的，本想亲手为你戴上......"我的视线模糊了，
泪水滴在信纸上。俞晚吟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这一次，我感受到了真实的温度。"其实，
"她轻声说，"你一直在我身边。每年的今天，你都会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只是从不记得我。
"我猛地抬头："你是说......""对，"她笑了，酒窝里盛满了月光，
"你一直在轮回，而我一直在等你。直到今天，你终于想起来了。"我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热，
那枚梅花玉佩发出柔和的光芒。俞晚吟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但她的笑容却更加明亮。
"是时候完成约定了。"她说。第6章我紧紧攥着那枚戒指，看着晚吟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月光穿过她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她的酒窝依然清晰可见，盛满了不舍与期待。
"不要......"我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触到一片虚无。晚吟轻轻摇头："别难过，
这是我等待了七十八年的时刻。"她的声音空灵而温柔，"你知道吗？每次轮回，
你都会带着那枚梅花玉佩。那是我们的信物，也是你灵魂的印记。"我低头看向胸前的玉佩，
它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一次，
是完整的记忆：1943年的春天，我在百乐门第一次见到晚吟。她站在舞台上，
唱着那首《酒窝》，两个深深的酒窝里盛满了星光。我每天都会去听她唱歌，直到有一天，
我鼓起勇气送上了那枚梅花玉佩......"我想起来了，"我哽咽着说，
"全部都想起来了。"晚吟的身影越来越淡，但她的笑容却越发灿烂："是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