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时酸梅汁瓶突然映出初二教室——莫远正恶作剧地往她保温杯吹橡皮屑。
现实货架的拖肥零食与记忆里的香菇肥牛重叠,暴雨冲刷的玻璃门外,穿工装的男人身影与少年莫远重合。
外婆来电说冰箱下层的杨梅罐渗水,盛媛掀开盖子的瞬间,陈年橡皮屑如蝶群扑向盛夏蝉鸣。
盛媛蹲在便利店冷柜前,后腰的旧伤随着制冷机的嗡鸣隐隐抽痛。
七月暴雨把玻璃门浇成毛玻璃效果,货架上临期食品的降价标签像褪色的旧奖状。
她伸手去够最底层那排酸梅汁,塑料瓶身凝结的水珠突然滚落指尖——这触感让她想起初二那年莫远往她脖子里塞的冰镇杨梅。
“小盛,这摞杂志今天必须理完。”
老板娘林春燕踢过来一捆用胶带缠住的过期刊物,右手虎口的月牙疤在荧光灯下泛着油光。
那疤痕盛媛记得真切,2014年夏天她打翻整锅酸梅汤时,林姐徒手去捞滚烫的保温杯盖留下的。
《男人装》封面的女郎锁骨上粘着口香糖,《读者》夹页间掉出半张电影票根。
首到那本《男生女生》硌到掌心,盛媛才察觉异样。
浅紫色封底残留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酸梅汁,几粒灰白碎屑像微型贝类吸附其上。
橡皮屑。
她下意识用指甲去抠,碎屑簌簌落在制服裙摆。
头顶日光灯突然频闪,货架上的冰糖杨梅汁剧烈晃动,瓶身标签的“2023年保质期”字迹开始融化。
盛媛扶住冷柜起身的刹那,听见玻璃碎裂般的锐响——2013年的阳光正透过蓝色窗帘泼进来,前排男生校服后背上用修正液涂着“***丝逆袭”。
有人往她保温杯吹气,橡皮屑雪片似的落在摊开的《小时代》扉页。
那个留着狗啃刘海的少年趴在课桌上,指尖转着晨光中性笔,笔帽缺了块塑料。
“巫婆,你的毒药过期了。”
莫远把保温杯推过来,杯口黏着橡皮碎屑,像某种古怪的盐边。
盛媛低头看见自己缩水的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用圆珠笔画的手表,秒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五分——初二期中考试交白卷的那个时刻。
教室后排突然爆发的哄笑惊散幻象。
盛媛跌坐在便利店地砖上,手里还攥着那本《男生女生》。
货架阴影里有什么在反光,她爬过去摸到个旺仔牛奶罐,罐底沉着几粒橡皮屑,浸泡在褐红色液体里像微型水母。
手机在收银台疯狂震动,外婆的来电显示闪着“冰箱下层”。
盛媛冲进暴雨时,雨帘中浮现出奇异的双重街景:左侧是正在拆除的老新华书店,脚手架挂着“怀旧主题奶茶店即将开业”的横幅;右侧却是初二那年总被他们涂鸦的报刊亭,玻璃窗贴着《知音漫客》海报。
出租屋冰箱发出类似电蚊拍的滋滋声。
盛媛掀开下层冷冻柜的瞬间,陈年杨梅的寒气裹着橡皮屑喷涌而出。
2013年的蝉鸣突然在耳膜炸响,她看见自己缩在教室墙角,正把不及格的数学卷揉成团。
莫远蹲在走廊窗台外,用扫帚柄挑着个输液瓶晃荡,深紫色液体在烈日下泛着光。
“喂!
要不要试试以毒攻毒?”
少年把瓶子从防盗窗缝隙塞进来,橡胶塞上刻着歪歪扭扭的“AM”。
盛媛至今记得那种味道——外婆酿的酸梅汤混着莫远汗湿的掌心气息,还有他T恤上飘落的橡皮屑。
冷冻柜的冰霜正在她指尖融化。
盛媛抽出被杨梅染成紫褐色的铁盒,盒盖上用修正液画着两个火柴人,中间隔着条三八线。
当她擦掉冰渣露出底下那行小字时,头顶灯泡突然炸裂,黑暗中有无数橡皮屑腾空而起,像逆向飘落的雪。
“你当年往我杯子里吹的橡皮屑...”盛媛对着虚空呢喃,玻璃瓶映出的工装男人身影与少年重叠。
远处拆迁工地的探照灯扫过夜空,照亮便利店外墙新喷的涂鸦——某个穿校服的简笔画小人,正从瓶口倒出一场橡皮屑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