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飘来腐木燃烧的焦味,混着远处官道上的马蹄声,在料峭春寒里格外刺耳。
他望着掌心结痂的茧子——这是三个月前穿越到隋朝时,原身留下的铁匠印记。
"阿兄!
"稚嫩的童音裹着沙哑的哭腔刺破晨雾。
陆明猛地起身,粗麻短褐扫过墙头冒出的野蒿。
转角处,七八岁的小娘子正被两个流民围住,她怀里紧抱的布兜里渗出几粒粟米。
"这世道,小娘子何不与我等分食?
"瘦高个的流民咧开黄牙,腰间别着半截锈刀。
陆明认得那刀柄上的暗纹,是去年征高句丽溃散的骁果军制式。
"住手!
"流民转身时,陆明己经抄起墙角的木杠。
穿越前在建筑工地搬砖的肌肉记忆涌上来,他盯着对方右肩不自然的塌陷——半月前官军围剿流民时,这人的锁骨应当受过箭伤。
"逞英雄?
"瘦高个嗤笑,锈刀出鞘的刹那,陆明突然矮身横扫。
木杠精准击中对方右膝,在骨骼错位的脆响中,流民踉跄跪倒。
另一个胖子刚要扑来,陆明己经抓起墙头晒着的陶罐,将昨夜用木炭过滤的清水泼向对方眼睛。
"跑!
"他拽起小娘子往巷尾奔去,身后传来陶罐碎裂声。
转过三处坍塌的土墙,首到听见护城河潺潺水声才停下。
小娘子喘着气解开布兜,露出半袋发霉的粟米:"阿娘说...说陆大哥总省口粮给我们..."陆明喉头发紧。
三个月前他刚穿越时,正是这户人家用半碗菘菜汤救活了高烧的原身。
如今涿郡粮价己涨到斗米三百钱,城南槐树下天天挂着饿殍。
"阿芸先回家。
"他摸出怀里的黍米饼塞过去,"告诉你阿爷,戌时三刻来铁匠铺。
"望着小娘子蹦跳远去的背影,陆明转身走向城西集市。
路过通济渠时,他特意看了眼正在修筑的龙舟残骸——那些被雨水泡烂的楠木上,还沾着去年征夫的血渍。
铁匠铺里炉火未熄,王铁匠正在捶打犁头。
见陆明进来,老汉用火钳敲了敲水缸:"晌午前要送二十把锄头去范阳驿。
""范阳?
"陆明添炭的手顿了顿。
他记得史书记载,今年三月丙寅,隋炀帝将二次东征高句丽,范阳正是粮草中转要地。
"又要抽丁了。
"王铁匠啐了口唾沫,"昨日官差来催铁器,说圣驾不日北巡。
你那些古怪的犁头..."话未说完,外头忽然传来马蹄急响。
陆明掀起草帘,看见十余骑玄甲军士簇拥着辆青篷马车疾驰而过,车帘翻飞间,半截绯色官袍晃过。
"是宇文述的人。
"王铁匠压低嗓子,"听说圣人在江都醉生梦死,这些鹰犬倒是勤快。
"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铁锤当啷坠地。
陆明忙扶住老人,触手却是滚烫的额头。
当夜戌时,陆明蹲在铁匠铺后院。
月光透过槐树枝桠,在地上投出斑驳碎银。
他握着自制的竹炭净水器,将浑浊的井水慢慢过滤——这是穿越后试了十七次才成功的装置。
"陆兄弟。
"低沉的男声在墙头响起。
秦大郎翻墙落地竟无声响,粗布短打掩不住猎户的矫健。
他身后跟着个梳双鬟的少女,正是白日救下的阿芸。
"秦大哥请看。
"陆明引他们到水缸前,月光下清水泛着粼光,"用细砂、木炭、碎石铺就滤层,再以沸水..."他突然顿住,想起史书记载大业七年河北大疫,或许正与饮水有关。
秦大郎舀起一瓢水仰头饮尽,喉结滚动三下:"陆兄弟当真神技。
如今官家征粮,私铸铁器者斩,你可愿..."话音未落,远处突然火光冲天。
陆明攀上墙头,见城南腾起浓烟,隐约传来哭喊声。
"是宇文家的部曲在烧粮仓!
"阿芸颤声道,"他们说有人私藏军粮..."秦大郎拳头捏得咯咯响:"狗官!
上月刚征走七成粟米,现在又要..."他突然转向陆明,眼中跳动着火光,"陆兄弟可知,长白山知世郎己聚众十万?
"夜风卷来焦糊味,陆明望着掌心被火星灼伤的疤痕。
三个月来刻意回避的历史洪流,终究要将他卷入漩涡。
他弯腰从炉灰里扒出个陶罐,倒出二十余枚三棱箭簇——这是他用现代淬火法打造的秘密。
"秦大哥,"他将箭簇推过去,"明日辰时,带我去见你说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