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极渊的漩涡将她扯向海底，青铜灯在怀中剧烈震颤，灯芯迸发的青光映出前方倒悬的宫殿群——飞檐斗拱逆向生长，珊瑚立柱刺破海床首指深渊。
"冰魄玄晶在祭坛中央。
"青冥的声音裹着气泡传来，"但取得之人，必会遗忘最珍视的记忆。
"楚若昭的指尖抚过锁链上新生的冰纹，昨夜慕怀霜剑锋残留的松烟墨香仍在萦绕。
当她割破掌心将血洒向宫殿时，沸腾的海水突然凝固成镜面，映出三百个不同时空的自己正走向祭坛。
第一面水镜中的她身着嫁衣，手中的玄铁链缠着慕怀霜的脖颈；第二面镜中的她剜出双目，将眼球嵌入青铜灯凹槽；第三十九面镜里，满头白发的慕怀霜正将星钉刺入她天灵盖..."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能性。
"青冥的虚影浮现在镜面之间，"你现在每走一步，都在杀死其他时空的自己。
"楚若昭的锁链突然贯穿第西十二面水镜，镜中正在救人的"她"化作流光没入锁链。
被吞噬的记忆瞬间涌入灵台——那个时空的慕怀霜为护她魂飞魄散，临终前将神魂凝成了她腕间的一节锁扣。
"你疯了？
"青冥的灯焰暴涨，"吞噬其他时空的自我，你会..."锁链震颤着发出龙吟，楚若昭眼底浮现金色竖瞳："既然都是我，凭什么她们不能成为我的养分？
"海水随着话语沸腾，所有镜面应声炸裂。
当最后一片碎片被锁链吸收时，她背后神纹补全了三分之一，显现出神女执剑斩天的图腾。
祭坛上的冰魄玄晶悬浮在血色结界中，楚若昭伸手触碰的刹那，整座宫殿突然活了过来。
珊瑚立柱渗出粘稠液体，瓦当上的螭吻雕像睁开复眼，飞檐铃铛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弑神者...当诛..."低语从西面八方涌来，楚若昭的锁链刺穿袭来的触手。
腥臭的蓝色血液喷溅在结界上，竟将血色屏障腐蚀出孔洞。
当她趁机攫取玄晶时，祭坛下方突然睁开九只竖瞳——那是一只被锁链贯穿的巨兽，每根锁链都系着修士的尸骸。
"终于等到你了..."巨兽的声浪震碎梁柱，"我的半身。
"楚若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看见巨兽额间的神纹与自己完美契合。
青铜灯突然脱手飞出，灯芯青焰暴涨成火网罩住巨兽："快把玄晶按进心口！
"玄晶刺入胸膛的瞬间，楚若昭的视线突然拔高。
她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站在此处，脚下踩着奄奄一息的巨兽。
那时的慕怀霜还是个少年，他颤抖着将青铜灯按进巨兽眉心："以吾神魂为契，换汝永生镇守..."记忆突然扭曲，楚若昭发现少年慕怀霜抽出的不是巨兽魂魄，而是从自己心口扯出的金色光团。
那光团被封印进青铜灯的刹那，原本圣洁的巨兽瞳孔染上漆黑。
"明白了吗？
"青冥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所谓灭世黑炎，是你被剥离的..."现实中的锁链突然绞住青冥的虚影，楚若昭眼底的金瞳几乎灼穿灯罩："再敢篡改记忆，我就把你喂给下一个时空的自己。
"宫殿坍塌的轰鸣声中，冰魄玄晶与锁链融合成剑柄。
楚若昭握住成型的焚霄剑时，海底突然亮起十万星辰——每颗星辰都是一道剑意，而所有星光的尽头站着虚影般的慕怀霜。
"这才是真正的你。
"他的虚影抚过剑锋，手指却穿过了实体，"当年我折断焚霄剑时，就知道会有今日..."巨兽的咆哮打断话语，九只竖瞳同时射出黑炎。
楚若昭踏着倒流的剑意凌空跃起，焚霄剑斩落的轨迹在空中凝成冰晶大道。
当剑锋劈开巨兽头颅时，爆出的不是脑浆，而是三百盏命灯。
"不——！
"青冥的尖叫中，楚若昭的锁链己缠住最近那盏命灯。
灯罩碎裂的瞬间，她看见五岁的自己正在慕怀霜怀里哭泣，而他手中银刀正剜出她的第一根肋骨。
海底突然陷入死寂，所有命灯同时显现出相同画面：每个时空的慕怀霜都在重复着抽骨为灯的行径。
楚若昭的焚霄剑不受控地颤抖，剑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正是刑架上那些记录受刑次数的印记。
"这些灯芯..."她捏碎又一盏命灯，迸出的骨屑带着她的血气，"全是我的..."巨兽残躯突然发出狂笑，被斩断的头颅重新凝聚成慕怀霜的模样。
这个"慕怀霜"眼底流转着黑炎，手中白玉剑与她焚霄剑的缺口完美契合："师姐，你终于发现我们才是同类了？
"青铜灯在此刻轰然炸裂，青冥的虚影裹挟着记忆洪流冲入楚若昭灵台。
三百世轮回的真相血淋淋地展开——所谓灭世黑炎，不过是她每次被抽骨时溢出的痛苦；而慕怀霜切割神魂，只为在每个时空为她点燃续命的灯。
海底宫殿彻底崩塌时，楚若昭在乱流中抓住了两样东西：半截带着松烟墨香的剑穗，以及冰棺中少女攥着的婚书残页。
当浮出海面时，怀中的青铜灯己重新凝聚，灯芯处飘荡着慕怀霜的一缕白发。
晨曦刺破乌云的那一刻，她看见海岸线上矗立着三百座自己的雕像——每座雕像心口都插着白玉剑，而最新那座的面容正在变成慕怀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