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踩碎廊下一片银杏叶,惊得高晞月猛然抬头,翡翠耳坠晃出泠泠碎光。
"姐姐又在想零陵香的事?
"孔桉将新制的桂花糕推过去,指尖沾着细碎金桂,"我听说福晋前儿赏给青侧福晋的羊脂玉镯,昨儿突然断在熹贵妃赏的翡翠镯子边上。
"高晞月捏着糕点的指尖一颤:"你是说......""姐姐可记得去年准噶尔求娶嫡公主时,令尊在朝堂上说的和亲乃固国之本?
"孔桉突然压低声音,在琵琶弦上拨出个尖锐的泛音,"我有个在御药房当差的远亲说,熹贵妃当时气得摔了整匣子东珠。
"琵琶"咚"地砸在青砖上,高晞月嘴唇发白:"你怎知......""姐姐的茉心与我的柳心是同乡。
"孔桉弯腰捡起琵琶,指尖抚过断弦处,"听说前日熹贵妃召见福晋时,特意问起姐姐的玉镯可还戴着。
"她突然握住高晞月的手,感觉对方掌心沁出冷汗,"姐姐该给令尊捎个信,就说...就说想家了,让家里寻个不沾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来瞧瞧。
"高晞月眼眶微红:"我确实想家了......"三日后,高晞月以想家为由,让星璇往家中送了一匣子亲手做的点心。
匣子夹层里藏着零陵香粉末,还有一封密信。
当夜星璇带回密信时,孔桉正教高晞月用凤仙花染指甲,烛火将信笺上"钮祜禄氏"西个字映得血红。
"父亲说会从济州寻陈姓医女,用家里的关系塞进宝亲王府。
"高晞月抖着信纸,蔻丹染歪了半片指甲,"妹妹怎知熹贵妃......"窗外秋风卷落梧桐,孔桉望着满地碎金,恍惚想起前世高晞月临死前也是这样抓着她的孔雀尾羽。
她蘸着花汁在帕子上画了只开屏孔雀,轻声道:"孔雀最懂看人眼色,谁捧着毒粟米,谁藏着金弹弓——总要看得比人清楚些。
"高晞月闻言一愣,手中的信纸轻轻滑落,烛火映照下,她的眉眼间满是疑惑。
她盯着孔桉,见她神色恍惚,仿佛透过自己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忍不住轻声问道:“妹妹,你方才说孔雀……是什么意思?
为何突然提起孔雀?”
孔桉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高晞月的脸上,久久未语。
她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高晞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欲再问,却见孔桉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和无奈。
“姐姐,”孔桉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你就当做……我前世是个孔雀吧。”
高晞月一怔,随即失笑:“妹妹这话说得可真有趣,前世今生的事儿,哪能当真?”
孔桉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帕子上那只开屏的孔雀,指尖轻轻抚过花瓣染就的羽毛。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说不出的认真:“姐姐,这世上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但总归是有因果的。
就像那零陵香,若不是我提醒,姐姐或许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高晞月闻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她看着孔桉,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总是笑语盈盈的妹妹,似乎藏着许多她看不透的秘密。
但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握住孔桉的手,低声道:“不管前世如何,今生咱们是姐妹,我信你。”
孔桉抬眸,对上高晞月真诚的目光,心中一暖。
她反握住高晞月的手,笑道:“姐姐信我,我便护着姐姐。
这府里水深,咱们姐妹同心,总能闯出一条路来。”
高晞月点点头,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妹妹说得对,咱们一起。”
窗外秋风渐起,卷起一地落叶,烛火摇曳间,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真的成了一对相依相靠的姐妹。
孔桉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默默道:“高晞月,这一世,我既成了人,便绝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
夜深人静,孔桉回到自己的院子,柳心早己备好了热水。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轻声问道:“柳心,你说……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柳心一边替她拆下发髻,一边笑道:“格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奴婢倒是听老人说过,前世种因,今生得果。
不过这都是些闲话,当不得真的。”
孔桉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声道:“或许吧……或许真的有呢。”
柳心见她神色恍惚,便岔开话题道:“格格,明儿个高格格说要请您去听她弹琵琶呢,您可要早些歇息。”
孔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是啊,姐姐的琵琶弹得极好,我可是盼着呢。”
她躺下后,望着帐顶,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前世高晞月弹奏的琵琶声。
那声音清越婉转,却总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孤寂。
这一世,她定要让那琵琶声里,多几分欢愉,少几分凄凉。
“高晞月,这一世,咱们都要好好的。”
孔桉轻声呢喃,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天,孔桉正和高晞月坐在院子里喝茶。
高晞月抱着琵琶,指尖轻轻拨弄着琴弦,弹的是一首《清平调》,曲调婉转悠扬,听得孔桉微微闭眼,仿佛回到了前世,她还是那只孔雀时,常常趴在高晞月的窗台上听她弹琵琶的日子。
“妹妹觉得这曲子如何?”
高晞月停下拨弦的手,笑着问道。
孔桉睁开眼,笑着点头:“姐姐的琵琶弹得极好,这曲子听着让人心静。”
高晞月正要说话,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福晋身边的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捧着一卷粉色的绸缎。
“给两位格格请安。”
嬷嬷福了福身,目光落在孔桉身上,“孔格格,王爷今儿要去您的揽月阁,福晋特意让人准备了新衣裳,您试试合不合身。”
孔桉闻言,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拿稳,茶水溅了几滴在裙摆上。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勉强扯出一抹笑:“多谢嬷嬷,我……我知道了。”
高晞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调侃道:“妹妹这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孔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心里乱成一团,脑子里嗡嗡作响。
虽然她现在是个女人,可骨子里还觉得自己是个雄孔雀啊!
让她去伺候弘历,这……这不是纯纯为难她吗?
“姐姐,我……”孔桉咬了咬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能不能不去?”
高晞月一愣,随即失笑:“傻妹妹,这是王爷的恩宠,怎么能不去?
再说了,前日我才侍寝过,如今轮到妹妹,这是好事啊!”
孔桉心里一阵苦涩,心想:“好事?
这对我来说简首是噩梦!”
可她没法说出口,只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高晞月见她神色不对,以为她是害羞,便柔声安慰道:“妹妹别怕,第一次侍寝是有些紧张,但王爷性子温和,不会为难你的。
来,我帮你试试这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