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他左手中指保持着弯曲的姿势——这是我们吴家传递暗号的特殊手势,代表"有诈"。
胖子正要伸手翻动尸体,闷油瓶的刀鞘突然横在他喉前:"别碰,尸茧。
"我浑身一震。
尸茧是汪家人处理叛徒的秘术,用掺了蛊虫的松脂将活人生生浇铸成琥珀。
第74次循环时,我们在张家古楼见过类似的标本,那些尸体表面会渗出致幻黏液。
"他右手攥着东西。
"胖子用手电筒光柱戳了戳潘子发紫的指节,"像是......指南针?
"话音刚落,那个军绿色指南针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玻璃表面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闷油瓶用刀尖挑起指南针,金属外壳与黑金古刀接触的瞬间迸出蓝色火花。
我闻到熟悉的硝烟味——三叔书房里那个被子弹打穿的罗盘,就是这个味道。
指南针背面用楷体刻着"1976.3.5 于巴乃",这个日期正是考古队失踪前三天。
"有字。
"胖子突然指着尸体脖颈处。
潘子衣领下隐约露出青黑色的刺青,但当我凑近看时,那些纹路突然扭动起来,竟是用殄文书写的"钥匙"二字。
这手法我在西沙海底墓的铜鱼密文上见过,需要用人血显影。
耳室外传来指甲抓挠声,这次还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胖子脸色骤变:"这动静......云顶天宫的阴兵借道?
"话音未落,整面石墙突然凸起个人形轮廓,那张挤压变形的脸分明是第52次循环时死在这里的我自己。
闷油瓶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钉在石门三个方位,钱币上的"乾隆通宝"西字在震动中渗出朱砂:"退后三步。
"他说这话时,后颈的麒麟纹身竟在黑暗中发出微光。
我数着心跳后退,第三步刚踩实地面,整扇石门轰然炸裂,碎石中飞出无数青铜残片。
"低头!
"我被闷油瓶按着后颈扑倒,一块刻着"吴"字的青铜牌擦着头皮飞过,深深嵌入对面墙壁。
这铜牌是三叔1978年从战国墓带出来的,边缘的锯齿状缺口与记忆完全吻合。
尸蛾王从烟尘中显形时,我听到胖子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东西足有脸盆大小,翅膀上的人脸会随着观察角度变化表情,此刻正用三叔年轻时的面容朝我们冷笑。
更诡异的是它腹部挂着的青铜铃铛,与墓道里那些七星锁魂铃形制相同,只是表面布满血管状凸起。
"声东击西。
"我突然想起第113次循环的教训,抓起背包里的荧光棒扔向左后方。
果然,三只银翅尸蛾从阴影中窜出扑向光源。
闷油瓶的刀锋在空中划出银弧,斩落的蛾翅在落地前就化为脓水。
胖子趁机甩出飞虎爪勾住尸蛾王的左翅:"小哥!
攻它复眼!
"爪尖与青铜铃铛碰撞的瞬间,整个墓道突然响起编钟奏乐声。
我耳膜刺痛,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抬手一抹全是黑血。
尸蛾王翅膀上的三叔面容突然扭曲,发出刺耳的尖笑:"大侄子,你还没发现吗?
"这声音与三叔醉酒时的腔调分毫不差。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第89次循环时尸蛾群也模仿过胖子的声音,但绝不可能知道这个称呼。
闷油瓶突然掷出黑金古刀,刀身旋转着斩断飞虎爪的铁链。
胖子踉跄后退:"你疯了?
这畜生......""是尸语。
"闷油瓶接住弹回的刀,刃口沾着荧绿的黏液,"它在读取记忆。
"说着突然割破自己掌心,将血甩向尸蛾王腹部的青铜铃铛。
血液与青铜接触的瞬间,铃铛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西夏文,正是三叔笔记本最后缺失的那页内容。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掏出裤兜里那包染血的黄山香烟。
烟盒侧面不知何时出现了西夏文刻痕,用指腹摩挲能感觉到凹凸——这是三叔教我的盲文阅读法。
当我把烟盒按在青铜铃铛表面时,那些文字竟然开始游动重组,逐渐拼凑成"青铜树"三个汉字。
尸蛾王发出愤怒的嘶鸣,翅膀上的人脸突然变成闷油瓶的模样。
整个墓道开始剧烈震动,青砖缝隙中渗出黑色黏液,散发出雷管引爆后的硝烟味。
胖子突然指着我们身后尖叫:"墙!
墙在动!
"壁画上的飞天正在集体转身,她们手中的莲花灯盏喷出幽蓝火焰。
我认出这是第27次循环时见过的磷火机关,但这次火焰中飘浮着金色尘埃——分明是青铜树的碎屑。
闷油瓶突然拽住我和胖子冲向耳室深处:"找生门,快!
"潘子的尸体在此时突然坐起,指南针从他指间滑落,玻璃碎片在地面拼出星图。
我瞥见碎片间有金属反光,扑过去扒开碎石,找到枚带凹槽的青铜钥匙。
钥匙柄上的云雷纹与三叔书房暗格上的锁孔完全一致,凹槽里还卡着半片干枯的雪菊花瓣。
"这边!
"胖子用工兵铲撬开地砖,露出条倾斜向下的滑道。
滑道内壁布满抓痕,还有几片黏着血肉的指甲——这分明是活人挣扎留下的痕迹。
闷油瓶突然把我推向滑道:"走!
"尸蛾王的尖啸近在咫尺,我最后回头看见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它复眼。
青铜铃铛炸裂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三叔在青铜树下烧毁日记、潘子被铁链锁在祭坛、还有年轻时的闷油瓶在墓道刻字......滑道尽头是处圆形墓室,中央矗立着青铜树模型,枝干上挂满刻着人名的玉牌。
最上方那块玉牌用红绳系着,赫然写着"吴邪"二字。
胖子用手电照向穹顶,那里用朱砂绘制的星图正在缓缓旋转,二十八宿的位置与潘子指南针碎片拼出的图案完全吻合。
"这他娘的是个活人祭祀坑啊。
"胖子用铲尖挑起地面散落的骨片,"看这牙口,全是十岁以下的童尸。
"我突然注意到青铜树根部堆着些陶罐,有个罐口露出半截发黄的信纸——上面是三叔的笔迹:"大侄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己经......"闷油瓶突然从滑道跌出,他左肩插着半截青铜铃铛,伤口流出的血竟是银白色。
我伸手要扶,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他颤抖的手指在血泊中画出三个符号:代表"谎言"的殄文、青铜树年轮状的刻痕,还有我烟盒上出现的西夏文。
墓室突然响起机关转动的轰鸣声,青铜树枝干开始交错移动,玉牌相互碰撞发出催命般的铃响。
胖子突然惨叫一声,他手中的工兵铲不知何时爬满青色纹路,那些纹路正顺着虎口向心脏位置蔓延。
"别碰青铜器!
"闷油瓶用刀背拍掉工兵铲,但己经来不及了。
胖子手臂上的血管凸起成树枝状,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猛然想起三叔笔记里提到的"树蛊",中者会逐渐木质化,最后变成青铜树的养料。
玉牌碰撞声越来越急,我怀中的烟盒突然发烫,三叔的信纸在高温下显出血字:"用钥匙开天枢。
"抬头看向穹顶星图,天枢星位置果然有个锁孔状的凹陷。
插入青铜钥匙的瞬间,整棵青铜树突然绽放幽蓝光芒,枝干上浮现出无数人脸——全是之前循环中死去的我们。
闷油瓶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洒向青铜树,那些血液在枝干上汇成血线,逐渐勾勒出墓室立体图。
我赫然发现我们所在的方位标注着"惊门",而生门位置......竟是潘子尸体所在的耳室。
"循环的出口是起点。
"闷油瓶的声音己经开始虚弱,"必须带着记忆......"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
青铜树根部的陶罐纷纷爆裂,飞出成群的银翅尸蛾,每只翅膀上都印着吴三省的脸。
胖子突然夺过我手中的青铜钥匙,他的右臂己经完全木质化:"老子来断后!
"说着,胖子冲向青铜树主干,"记得告诉明器店的李寡妇,王胖子欠她的酒钱......"钥匙插入树干的瞬间,银色火焰冲天而起,将他吞没。
我在火海中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闷油瓶用染血的手指在我掌心写下"别相信",以及青铜树枝头那块"吴邪"玉牌突然碎裂成137片......叮——睁开眼时,我正站在七星锁魂阵前。
胖子在系鞋带,闷油瓶的手电光定格在青铜铃铛上。
但这次,我清晰看到最上方那个铃铛内壁刻着:第138次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