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暴雨留下的泥渍在她裤脚干涸成深褐色的印记，像一幅抽象的地图。
她刚溜到最后一排坐下，就听见钢笔轻叩桌面的声响。
"实习生云小蔓。
"程墨站在投影仪的光束里，白大褂纤尘不染，金丝眼镜的金属边泛着冷光。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
"根据监控记录，昨晚19:43分你翻越孔雀园护栏。
"他翻开文件夹，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违反《园区安全管理条例》第十七条。
"云小蔓攥紧了笔记本边缘，纸张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前排几个正式兽医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人发出轻蔑的鼻音。
"扣3分实习分。
"程墨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空气，"再有下次，终止实习。
"会议室里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云小蔓感觉脸颊发烫，就在这时，膝盖突然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桌下有人推来一条米色毛巾，叠得方正整齐，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和余温。
她抬头，程墨己经转身调试投影仪，后颈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脊椎骨节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接下来是本周的动物健康报告。
"他点击遥控器，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镜片上，遮住了眼睛。
突然，窗框传来"咔哒"一声响。
金刚鹦鹉"老板"扑棱着钴蓝色的翅膀闯进来，尾羽扫过文件堆，精准降落在程墨肩头。
"扣3分！
扣3分！
"鹦鹉昂着头，字正腔圆地模仿着人类语调。
程墨皱眉去赶，它却突然歪着脑袋，用他那种冷淡的声线补充道："......但眼睛比孔雀石好看。
"会议室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云小蔓瞪大眼睛。
这句话——正是昨晚在热带植物馆，程墨盯着她被雨水洗过的眼睛时，脱口而出的评价。
此刻投影仪的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她看见程墨捏着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金属笔身在文件上压出一道凹痕。
午休时分，检疫室弥漫着酒精和碘伏的气味。
云小蔓小心翼翼地给孔雀"翡翠"更换敷料，蓝孔雀的尾羽在阳光下流转着金属般的光泽。
正当她准备记录伤口愈合情况时，一张对折的纸张从门缝滑了进来。
S市动植物园南区改造项目收购意向书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文件末尾的条款明晃晃写着："拟裁撤现有兽医团队，改建为高端度假酒店配套动物园。
"手机摄像头刚对准文件，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云小蔓猛地转身，看见冷藏柜的玻璃门上倒映着程墨的身影。
更令人震惊的是，凶名在外的云豹"雷霆"正温顺地趴在他脚边，尾巴松松圈着他的小腿，像只被驯服的大猫。
"想举报？
"程墨抽走她的手机，指节不经意擦过她的虎口。
下一秒，一个银色U盘被塞进她手心，"先学会分辨真假文件。
"U盘上贴着的便签字迹锋利如刀：兽医院专用·加密，落款是个墨迹晕染的孔雀翎毛图案。
下午的检疫实操课上，程墨示范静脉采血手法。
他的手掌包裹着云小蔓的手背，引导针管刺入仿真血管。
橡胶手套隔绝不了体温，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
"检疫章要盖在肱静脉上方2cm。
"程墨的声音近在耳畔。
钢印悬在她实习报告的照片上方，距离近得能看清像素点。
就在这时，云小蔓注意到他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极浅的色差——像是常年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她呼吸一滞，针尖在模型上戳出多余的孔洞。
一条金黄色的守宫蜥蜴突然从程墨袖口钻出，细长的舌头舔过她沁汗的指尖。
"它只对紧张出汗的人有反应。
"程墨松开她的手，摘下手套时腕骨凸起一个锋利的弧度，"心跳超过120了，实习生。
"下课铃响起时，副园长林耀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倚着门框，目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停留："程园长对实习生真是......手把手教学啊。
"话音未落，一团棕灰色的影子闪电般窜进来。
浣熊"强盗"叼着云小蔓早晨被没收的实习牌，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精准地将胸牌甩在林耀祖锃亮的皮鞋上。
程墨弯腰拾起胸牌，指尖擦过云小蔓的掌心时，她感受到某种隐秘的电流。
当他为她别回胸牌时，金属扣擦过锁骨的声音清晰可闻。
"看来动物都认同您的管理理念。
"程墨调整着胸牌角度，声音里藏着只有她能听懂的讽刺，"毕竟连浣熊都学会物归原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