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在柴房角落,三只食铁鼠正在啃噬脚镣上的铁环,暗红纹路顺着小腿爬上膝盖,皮肤下凸起的脉络如同熔岩流淌。
"铛!
"巡更人将铜锣砸在铁栅栏上,食铁鼠化作黑雾钻回袖口。
李夜摸到胸口新生的硬块——昨夜吞噬的十三柄柳叶刀正在肋骨间凝结,稍一呼吸就刺得肺叶生疼。
他盯着掌心蔓延到肘部的纹路,那些暗红脉络里隐约有金属液体流动。
"地火房杂役李夜!
"两个赤膊力士踹开柴门,精铁打造的护腕泛着青芒,"王教头有令,即刻上工!
"穿过七道铁闸门时,李夜右眼的复瞳突然震颤。
在常人看来阴森的地道,此刻却流淌着赤金色的光河——墙壁里嵌着的玄铁钉正渗出液态火精,顺着砖缝汇向地底深处。
他佝偻着背咳嗽,悄悄用鞋底摩擦地面,食铁鼠群沿着裤管钻入地缝。
"看什么看!
"力士的鞭子抽在肩头炸开血花,"这地火熔金阵也是你配瞧的?
"鞭梢的铁刺突然软化,化作血珠渗入伤口。
李夜闷哼一声,掌心纹路泛起妖异的红芒。
他清晰感觉到那根铁刺在体内游走,最终被胸口的刀簇绞碎吞噬。
喉间涌上铁锈味的甘甜,鞭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地火房的青铜门在蒸汽中浮现。
力士刚转动绞盘,门缝里溢出的热浪就灼焦了李夜的眉毛。
三十九口熔岩池在洞窟中星罗棋布,赤身裸体的罪囚们正用陨铁钳打捞池底的淬火矿。
他们的皮肤布满烫伤,眼眶里跳动着不正常的金红色。
"今日你要清空三号池的废渣。
"力士将玄铁簸箕砸在他脚边,"戌时前完不成,就扔你进去当燃料!
"李夜攥紧簸箕把手,指缝间钻出两只食铁鼠。
鼠群顺着池壁爬向熔岩,暗红纹路突然在他脊背绽开——透过复眼,他看见池底沉着具三丈长的妖兽骸骨,每一节脊椎都嵌着青铜齿轮。
"噗通!
"隔壁池的罪囚突然栽进熔岩,却在惨叫中化作赤色人形。
那岩浆凝聚的怪物扑向最近的活人,所过之处铁钳融成铁水。
监工们吹响骨笛,岩壁上悬挂的青铜锁链如巨蟒苏醒,将怪物绞碎成满地火晶。
"第一百西十七个。
"记账先生舔了舔毛笔,"今日损耗比昨儿少两个。
"李夜额头抵着滚烫的池沿,食铁鼠群己啃穿妖兽骸骨的眼窝。
当第一粒青铜碎屑顺着血脉回流时,他浑身骨骼发出弓弦绷紧的嗡鸣。
掌心纹路疯狂增殖,转眼覆盖了整个小臂。
"新来的!
"驼背老囚突然拽住他脚踝,"想要命就别碰池底的东西!
那具虬龙骨是焚兵谷镇压......"话音未落,老囚的瞳孔突然扩散。
他的天灵盖被无形利刃掀开,脑浆尚未落地就蒸成白雾。
李夜暴退三步,看着老囚的颅骨内爬出青铜色蜈蚣,百足划过岩石竟留下剑痕。
"啪!
"蜈蚣被铁螳螂的刀足钉死在岩壁上。
凶兵振翅发出兴奋的嘶鸣,复眼倒映着熔岩池底缓缓升起的青铜棺椁。
棺盖缝隙里渗出靛蓝色雾气,所到之处罪囚们纷纷跪地呕出铁水。
李夜七窍开始流血。
他看见雾气中浮现万千持剑虚影,那些上古剑客的招式化作实质的剑气,在地火房刮起金属风暴。
食铁鼠群发狂般啃咬自己的尾巴,铁螳螂的刀足不受控地劈向主人咽喉。
"铛!
"生死关头,李夜将玄铁簸箕塞进刀足。
吞噬过柳叶刀的凶兵竟将簸箕绞成铁粉,暗红纹路顺着指尖爬上凶兵躯体。
铁螳螂发出痛苦的尖啸,背甲上浮现出青铜棺椁的图腾。
熔岩池突然沸腾。
青铜棺椁中伸出布满铜锈的巨手,抓住十二个罪囚塞进棺内。
咀嚼声伴随着剑刃摩擦的声响,整座地火房的兵器架开始震颤,数百把淬火刀剑自动出鞘,在棺椁上方结成诛仙剑阵。
李夜蜷缩在角落,发现自己的血滴落处生出赤色苔藓。
那些苔藓疯狂吞噬地面的金属碎屑,转眼长成荆棘状的铁藤。
他福至心灵地扯断藤蔓塞进口中,喉管被割裂的剧痛中,掌心纹路绽放出血色莲花。
铁螳螂突然调转刀足,化作青色流星撞向剑阵。
李夜右眼的复瞳分裂成十二个晶状体,清晰看见剑阵核心悬浮着枚残缺的青铜扳指。
当凶兵的刀足触及扳指的瞬间,整座地火房的时间仿佛凝固。
"咔嚓——"铁螳螂的前肢寸寸碎裂,却在青铜扳指表面刻下道发丝细的划痕。
棺椁内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李夜趁机滚到妖兽骸骨下方。
他撕开胸腔衣物,发现昨夜吞噬的柳叶刀己凝成银色胸甲,正随着心跳起伏。
食铁鼠群从池底拖出块青铜碎片。
李夜刚触到碎片边缘,整条右臂就覆盖上青铜鳞甲。
他鬼使神差地咬向碎片,牙床迸裂的瞬间,无数陌生记忆灌入脑海——暴雨中的古战场,青衫剑客徒手捏碎星辰;他的佩剑悲鸣着断成九截,剑柄上的青铜扳指滚落血泊......"原来如此。
"李夜吐出一口青铜碎渣,笑容染着血沫。
他握住铁螳螂残破的刀足,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凶兵发出欢愉的嘶鸣,顺着血脉钻入心脏,与柳叶刀凝成的胸甲融为一体。
地火房突然地动山摇。
青铜棺椁被剑阵撕成碎片,那枚扳指化作流光没入李夜眉心。
监工们惊恐地发现,所有熔岩池正在飞速凝固,池底的妖兽骸骨尽数化为齑粉。
"地火熄了!
"记账先生的尖叫在洞窟回荡,"快去请镇守长老!
"李夜在混乱中摸向耳后,那里新生出青铜鳞片。
他踉跄着撞开暗门,沿着食铁鼠啃出的地道狂奔。
掌心纹路己蔓延到脖颈,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铁砂摩擦的声响。
黑暗尽头浮现出暗红色微光。
当李夜爬出地道时,月光正照在武馆宗祠的飞檐上。
他趴在山崖边剧烈呕吐,吐出的却是沾着血丝的青铜碎块。
这些碎块落地即生锈,眨眼间腐蚀出三尺见方的坑洞。
铁螳螂从心口探出半截刀足,轻轻摩擦主人下巴。
李夜望向宗祠的眼神逐渐狂热——在复瞳视野中,那座巍峨建筑正在褪去木石伪装,显露出由十万把古剑熔铸而成的狰狞剑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