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雾气化作扭曲的鬼手,在青砖墙上抓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他后背紧贴着供奉先祖牌位的供桌,眼见着梁柱缝隙里钻出暗红藤蔓——这些藤条表面凸起的人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当膨胀到拳头大小时,"噗"地裂开成七瓣,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孩头颅。
"救...命..."右侧耳房传来微弱的呼救,张小凡抄起烛台冲进去,却见王铁匠被藤蔓钉在墙上。
那些藤条正通过他张开的嘴巴往里钻,皮肤下鼓起蚯蚓状的蠕动轨迹。
最骇人的是王铁匠腹部凸起个婴孩轮廓,那东西突然睁开血红色眼睛,隔着肚皮与张小凡对视。
烛火触及藤蔓的刹那,张小凡突然想起雄黄粉遇妖则燃的特性。
他反手扯下供桌上的黄绸布,将腰间药篓里的雄黄粉与祠堂香炉灰混合撒布。
当第一条藤蔓刺来时,少年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混合物上,青紫色火焰轰然腾起,在身前织成火网。
"咔嚓!
"供桌下的青石板突然塌陷,露出条幽深地道。
张小凡滚入地道瞬间,听到头顶传来藤条烧焦的脆响,以及无数婴儿啼哭合成的尖锐笑声。
地道墙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映照出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抓痕组成个诡异的阵法,中心图案赫然与他玉佩的裂痕纹路吻合。
腐臭味随着深入地道愈发浓烈,张小凡的布鞋突然踩到团软腻事物。
萤石绿光下,他看到堆积如山的婴孩尸体,每个婴孩的天灵盖上都插着一根青铜钉。
尸体堆中央矗立着青铜鼎,鼎身雕刻着上古十大凶兽裂天兕、珊瑚独角兽、赤炎金猊兽、冰甲角魔龙、八爪火螭、九翼天龙、雷电蝠龙、蓝翼海龙兽、裂海玄龙鲸、夔牛和蛮荒西大神兽混沌、穷奇、梼杌、饕餮的图腾,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上挂着一滴滴鲜血,锋利的前爪踩在森森白骨堆成的小山丘上,给人一种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的感觉。
张小凡瞥见这一幕,吓了一个哆嗦,他的喉头涌上酸水,就在这时,青铜鼎表面浮凸的饕餮纹突然蠕动起来。
那些兽面纹路的眼窝处"啵"地裂开,钻出数百只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甲虫,振翅声如同老妪磨牙。
他倒退时撞翻一具婴尸,腐肉中滚出枚刻着"丙寅七十九"的铜牌。
"原来在这里!
"癫狂的笑声从地道口传来,三个披着蓑衣的身影顺着锁链滑下。
为首的老者摘下斗笠,露出青牛村祠堂守灵人赵瘸子扭曲的面孔。
他枯槁的手指抚过鼎耳,鼎内突然沸腾起猩红血水,喜形于色,大笑道:"哈哈哈哈!
二百年了...终于凑齐三百六十五具三朝未满的纯阳婴胎!
"甲虫群形成旋涡扑向张小凡,少年扯下衣襟裹住口鼻,纵身跃入尸堆。
腐肉触碰到甲虫瞬间,竟如油脂遇火般爆燃。
赵瘸子脸色骤变:"纯阴体?
不可能!
"玉佩迸发的青光中,张小凡感觉左眼结霜右眼灼痛。
他下意识挥掌拍向地面,左侧尸堆顷刻冻成冰雕,右侧却燃起幽蓝鬼火。
冰火交织的气浪将两名蓑衣人掀飞撞壁,骨骼碎裂声混着甲虫烧焦的噼啪响彻地窖。
"道魔同体?!
"赵瘸子撕开蓑衣,露出爬满符咒的胸膛。
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鼎身,鼎内血水凝成九条蟒蛇扑来。
张小凡翻滚躲闪时,瞥见冰封的尸堆里有个婴孩突然睁眼——那瞳孔竟与玉佩裂痕纹路一模一样。
整个地窖突然剧烈震颤,青铜鼎上的饕餮纹张开巨口,将赵瘸子拦腰咬断。
鲜血喷溅在鼎身的刹那,三百六十五具婴尸齐齐坐起,脐带如蛛丝射向张小凡。
少年挥掌斩断脐带,断口处却喷出腐蚀性黑雾。
"快...毁鼎..."垂死的赵瘸子突然抓住张小凡脚踝,七窍涌出青铜液体:"他们在炼...万婴丹..."赵瘸子的话音未落,他的头颅便被地底钻出的骨藤刺穿,再也开不了口。
‘’看到这一幕的张小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趁机将玉佩按在鼎耳,鼎身符文突然倒流,那些脐带转而缠向青铜甲虫。
地窖顶部开始塌方,张小凡踩着坠落的石块冲向出口。
经过沸腾的青铜鼎时,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探入血水,竟捞起个浑身刻满符文的活体婴儿。
那婴孩睁开金银双瞳,眉心浮现出与玉佩相同的裂纹。
"放下圣胎!
"怒吼声从西面八方传来,九个赵瘸子的幻影堵住去路。
张小凡将婴儿缚在胸前,引动体内暴走的冰火之气贯入双腿。
每一步踏出都在地面留下冰火太极图,幻影触之即碎。
在最后一道石闸落下前,他侧身滚出地道,背后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
仓皇而逃的张小凡慌不择路,竟然误打误撞来到村北口五里外的乱葬岗,跪在一棵老槐树下呕出一大口黑血,发现怀中婴儿己变成木雕,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入一个新挖的坟穴中。
月光下的乱葬岗死寂无声,所有坟头都挂着褪色的招魂幡,在风中摇摆着——只有一座坟的供桌上摆放着一盏青铜灯,灯芯中看到一个拄着竹节拐杖的瘸腿道人。
看到这一幕,张小凡吓得尖叫着后退,手臂上的胎记突然灼烧般剧痛,剧痛中一滴精血落入青铜灯盏内,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三道影子分别呈现金身佛陀、道骨仙风的道人、散发着滚滚血气的魔尊形态,浑身一震,眼前的景象骤然破碎。
他发现自己仍站在乱葬岗中,但周围的景象己经完全不同。
“喀啦!
“一声枯枝断裂声将张小凡从幻想中惊醒,他惊得凡猛然抬头寻声望去,却见崖顶月轮正被黑云蚕食,山风卷着腐叶贴面而过,左肩那块暗红斑驳的胎记突然灼如烙铁。
这自出生便嵌在皮肉里的印记,此刻竟渗出缕缕金芒,将周遭三尺照得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