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青木镇笼罩在潮湿的雾气里,石板路上的青苔泛着幽光。陈默调整着相机参数,
镜头扫过街角斑驳的"林宅"界碑时,忽然瞥见一道白影从残破的门楼里飘过。"小伙子,
别拍那个!"杂货店老板王瘸子突然从柜台后窜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那是凶宅,要遭报应的!"陈默的手指悬在快门键上。作为民俗杂志的摄影师,
他见过太多故弄玄虚的传说,但此刻后颈的汗毛却不受控地竖了起来。
门楼的红漆早已剥落成黑褐色,两根槐树从墙缝里斜刺而出,
枝桠在风中摇晃出骨骼相撞的声响。"三十年前有群学生进去探险..."王瘸子压低声音,
干裂的嘴唇擦着搪瓷杯沿,"第二天全疯了,说是看见穿红肚兜的娃娃蹲在房梁上数铜钱。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铜***。镇长李国忠带着两个壮汉匆匆赶来,
肥硕的身躯把青布长衫撑得发亮:"陈记者,祠堂那边都准备好了,您不是要拍祭器吗?
"陈默最后看了眼门楼。二楼的雕花木窗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朽木摩擦声里似乎混着孩童的轻笑。等他再定睛去看,
只有片枯叶打着旋儿落进荒草丛生的天井。午夜,陈默在招待所翻看白天拍的照片。
当翻到第十七张时,他整个人僵在昏黄的台灯下——本该空无一人的门楼里,
分明有个穿月白衫子的小脚女人站在槐树下,发间金步摇垂落的流苏正在风中扬起。突然,
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古镇的寂静。派出所的日光灯管在雨夜里滋滋作响。
陈默跟着李镇长冲进西厢房时,浓烈的焦糊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三具焦尸呈跪拜状蜷缩在供桌前,碳化的手掌还保持着合十姿势。
"造孽啊..."王瘸子瘫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的铜烟袋不停打颤,
"又是三炷香...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刑警队长周正蹲下身,
镊子夹起半片未燃尽的黄符纸。陈默的镜头对准焦尸脖颈的瞬间,
取景器里突然闪过一抹猩红——在碳化的皮肤下,竟隐约透出个血手印,大小不过孩童掌心。
"都出去!"李镇长突然暴喝,肉乎乎的脸涨成猪肝色。
几个镇干部连推带搡地把陈默赶出院子,他最后瞥见周正掀开尸体后背的衣料,
露出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全是针孔大小的血点。回到招待所,
陈默发现相机里的照片全部变成了雪花点。当他准备取出储存卡时,
窗玻璃上突然传来"笃笃"的敲击声。一只青白的小手正贴在窗外,
掌心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哥哥..."稚嫩的童声贴着耳朵响起,
"来陪阿宝玩翻绳呀..."陈默猛地转身。床头不知何时多了条褪色的红绳,
在月光下扭动如蛇。绳结中央系着枚生锈的铜钱,
正面"光绪通宝"四个字正渗出暗红的血珠。镇档案馆的霉味呛得人头晕。
陈默翻开泛黄的《青木镇志》,
指尖停在民国七年的条目上:"林氏米行掌柜林世昌携妻妾子女七人于中元夜暴毙,
疑为仇杀...""别查了。"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白发萧然的老校长拄着拐杖,
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如死鱼,"当年我带学生去林宅写生,
有个女生在槐树下捡到枚玉锁..."他枯瘦的手突然抓住陈默手腕,
"她临死前一直在喊'阿宝别咬我',可尸检时胃里全是槐树根须..."暴雨倾盆的深夜,
陈默再次站在林宅门前。铜锁早已锈成青绿色,轻轻一碰就碎成齑粉。当他跨过门槛的刹那,
怀里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直指后院那口盖着石板的古井。
槐树的根系在闪电中泛着血光,像无数血管扎进井壁。陈默掀开石板的瞬间,
井底传来婴儿的啼哭。手电筒的光束里,七具小棺材整整齐齐码在井底,
每具棺盖上都钉着三寸长的桃木钉。最上面的棺材突然裂开条缝,
一只泡得发胀的小手伸了出来。陈默这才看清那些"槐树根"根本就是凝结的血浆,
此刻正顺着井壁向上蔓延,
就缠住了他的脚踝..."林世昌的小妾偷了账房先生..."神婆枯槁的手指摩挲着龟甲,
香炉里的冥纸灰打着旋儿往上飘,"正房太太把六个庶子活埋在后院,
自己吊死在祠堂横梁..."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法医报告显示三具焦尸的骨髓里都检测出槐树碱,
而他们的家谱显示都是当年账房先生的后人。手机在这时响起,
周正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李镇长死了,
背后...全是血手印..."暴雨砸在祠堂的琉璃瓦上,陈默举着铁锨疯狂挖开后院土堆。
当第六具孩童骸骨重见天日时,天空炸开一道血红色的闪电。那些槐树根须突然活了过来,
缠住他的脖子往井口拖去。井水倒映出七个浑身滴血的孩子,他们手拉着手围成圈,
最中间的女孩缓缓抬头——正是照片里那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
陈默挣扎着摸出神婆给的往生符,符纸燃起的瞬间,
井底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娘亲别钉棺材!阿宝怕黑!"晨光初现时,
镇民们发现老宅的槐树全部枯死。陈默的相机静静躺在井边,
最后一张照片上是七个手拉手的透明身影,正朝着晨雾深处的彩虹走去。而在他们脚下,
无数槐树根须正将李镇长的尸体缓缓拖入地底...祠堂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个灯花,
惊醒了蜷缩在藤椅里的陈默。手机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距离李镇长死亡已经过去四小时。
窗外的雨声里混着奇怪的刮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抠木门。手电筒光束扫过门缝时,
陈默的呼吸凝滞了——地板上蜿蜒的水痕中,浮着层细小的槐树嫩芽。
这些墨绿色的芽孢随着他的脚步不断爆裂,溅出的汁液竟散发着尸油般的腐臭味。
循着水痕来到祠堂后院的柴房,陈默在劈柴堆下发现个暗窖。
腐朽的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地窖中央摆着七盏造型诡异的青铜灯。灯油早已干涸,
但灯芯上残留的焦黑物质让他想起焦尸皮肤下的血点。"人油灯。"沙哑的女声在身后炸响。
陈默转身时撞翻了灯盏,骨碌碌滚到神婆脚边的灯座内侧,
赫然刻着"林世昌敬制"五个篆字。
神婆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灯座:"每盏灯里都炼着个孩子的魂魄,
灯灭之时..."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痰里蠕动着半透明的蛆虫,
"那些被活埋的庶子,连轮回的路都被封死了。"法医实验室的冷光灯下,
周正将放大镜对准尸体背部的血点。这些排列成北斗七星状的血孔深处,
隐约能看到细若发丝的金线。当他用镊子夹住金线时,整具焦尸突然剧烈抽搐,
暗红的血水从七窍喷涌而出。"是往生纹!"匆匆赶来的老校长撞翻了试剂架,
他哆嗦着翻开泛黄的日记本,"三十年前那个女生尸体上也有这种印记,
当年做法事的道士说这是...是活人献祭的标记!"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机相册里,
李镇长尸体背部的特写正发生诡异变化——那些血点正在缓慢移动,
逐渐勾勒出个怀抱婴儿的女人轮廓。当他放大图片时,女人的脸突然转向镜头,
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槐树根须。暴雨中的林宅仿佛某种活物在呼吸。
陈默握紧神婆给的桃木钉,手电筒光束扫过东厢房的雕花大床时,床幔无风自动。
七个湿漉漉的小手印在床柱上缓缓浮现,围成个完美的圆圈。
"哥哥来玩捉迷藏呀~"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陈默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最后直指墙角的老式留声机。当他掀开铜喇叭的瞬间,发霉的唱片突然自动旋转,
飘出女人幽怨的戏腔:"七月半,槐根缠,娘亲缝我红肚兜..."地板下传来指甲抓挠声。
陈默撬开松动的地砖,挖出个褪色的锦绣襁褓。包裹里的玉锁正面刻着"长命百岁",
背面却用朱砂画着镇压符咒。襁褓内侧暗褐色的污渍组成了张婴儿的脸,正对着他咯咯直笑。
档案馆尘封的地下室里,陈默找到了林宅的婚书存根。泛黄的宣纸上,
林世昌第七房姨太太的名字被反复涂抹,最后一行小字却让他毛骨悚然:"民国六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