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滴管，将最后一滴精油滴入试管中，淡紫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缓缓旋转，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这是他第一百二十七次尝试调配这款香水。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亮起。
助理小陈发来消息：“林老师，品酒会还有半小时开始，您准备好了吗？”林予安看了眼时间，将试管放入恒温箱。
他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熨帖的黑色衬衫。
镜子里的男人眉眼清冷，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这件外套是五年前定制的，至今依然合身。
五年来，他的体重精确地维持在68.5公斤，从未改变。
品酒会在一家高级酒店举行。
林予安刚走进会场，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各种酒香。
的醇厚、白葡萄酒的清新、威士忌的浓烈……这些气味在他脑海中自动分解成一个个分子式。
“林老师！”小陈快步走来，“主办方想请您品鉴一下他们的新品。”
林予安点点头，跟着小陈走向展台。
突然，他的脚步顿住了。
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柑橘、茉莉、琥珀……还有，海盐。
这个配方他再熟悉不过。
五年前，他亲手调制了这款香水，送给那个人作为生日礼物。
那个人说，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林予安猛地转身，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会场灯光昏暗，人影憧憧，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她穿着酒红色露背礼服，长发微卷，正举着酒杯与人谈笑。
侧脸的弧度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风情。
“这位是我们新聘请的品酒师，苏晚。”
主办方负责人介绍道，“她在法国留学多年，对葡萄酒很有研究。”
苏晚转过身来，目光与林予安相接。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节发白。
但下一秒，她就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这位是？”“这位是林予安老师，我们国内最顶尖的调香师。”
负责人继续介绍。
“林老师，久仰大名。”
苏晚伸出手，“听说您对气味特别敏感，不知道能不能猜出我用的香水？”林予安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手腕内侧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和记忆中一样。
他记得那颗痣的位置，记得她身上每一处细节。
“柑橘、茉莉、琥珀、海盐。”
他低声说，“还有……鸢尾。”
苏晚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不愧是林老师，真厉害。”
“这款香水，”林予安盯着她的眼睛，“是我调的。”
“是吗？”苏晚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那真是巧了，这是我在法国买的，据说是当地一个小众品牌。”
林予安的心脏猛地抽痛。
他知道她在说谎，因为这款香水从未对外发售，全世界只有一瓶。
“苏小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苏晚晃了晃酒杯，红酒在杯中荡漾：“应该没有吧。
我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
林予安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喧哗打断。
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大步走来，亲昵地搂住苏晚的腰：“宝贝，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久。”
苏晚顺势靠在那人怀里，笑容明媚：“这不是遇到林老师，聊了几句嘛。”
林予安认出那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年轻企业家顾明远。
他看着苏晚在顾明远怀里巧笑倩兮的样子，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林老师，”顾明远伸出手，“久仰大名。
听说您最近在研发新香水？”林予安机械地与他握手，目光却始终无法从苏晚身上移开。
她涂着正红色口红，眼尾微微上挑，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素面朝天的少女判若两人。
“林老师？”顾明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抱歉，”林予安松开手，“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他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身后传来苏晚娇嗔的声音：“明远，我想喝那款82年的拉菲……”林予安快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冷水拍在脸上。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五年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雨夜，忘记了她决绝的背影，忘记了她说“我们分手吧”时冰冷的语气。
可是当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那些记忆从未褪色。
就像他调制的香水，前调是柑橘的清新，中调是茉莉的芬芳，后调却是苦涩的琥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水瓶，里面装着淡紫色的液体。
这是第一百二十七次尝试，依然无法重现当年的配方。
因为最重要的原料，是她的气息。
林予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混合着红酒的醇香，令人迷醉。
他知道，自己又要失眠了。
就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他会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雨声，数着时间，直到天亮。
而这一次，她就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却已经，属于别人。
第二章 替身林予安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老师，"助理小陈推门进来，"这是您要的资料。
"林予安接过文件夹，指尖微微发颤。
年的全部经历：她在法国留学的学校、工作过的酒庄、交往过的男友......最后一页，是她的体检报告。
"她的嗅觉......"林予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的，"小陈点头，"苏小姐在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失去了嗅觉。
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很小。
"林予安闭上眼睛，想起昨天在品酒会上，苏晚熟练地晃动酒杯，轻嗅酒香的样子。
原来，那些都是伪装。
"还有一件事，"小陈犹豫了一下，"顾明远先生想请您为他的未婚妻调制一款专属香水。
"林予安猛地睁开眼："未婚妻？""是的，"小陈递上一张请柬，"他们下个月订婚。
"请柬上，苏晚挽著顾明远的手臂，笑容灿烂。
林予安觉得那笑容刺眼极了。
"告诉顾先生，"他听见自己说，"我接。
"第二天，林予安来到顾氏集团。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闻到了那熟悉的香水味。
苏晚站在走廊里，正在和秘书说著什么。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裙摆随著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林老师？"她转过身，有些惊讶，"您怎么来了？""顾先生请我来为您调制香水。
"林予安说。
苏晚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这样啊，那真是麻烦您了。
"林予安注意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手腕上的红痣。
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和从前一样。
"我需要采集您的体香，"他说，"请跟我来实验室。
"苏晚跟著他走进电梯。
密闭的空间里，她的香水味更加浓郁。
林予安闭上眼睛，努力分辨著其中的成分。
突然，电梯猛地晃动了一下。
苏晚惊呼一声，踉跄著向后倒去。
林予安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
她的身体温软，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对不起，"苏晚慌忙站直身体，"我......""没事。
"林予安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实验室里，林予安让苏晚坐在采样椅上。
他拿出一个玻璃罩，准备罩在她的头上。
"等等，"苏晚突然说，"林老师，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林予安的手顿住了。
那是大学时代，他作为调香社的社长，在招新会上遇到了苏晚。
她穿著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我记得，"他低声说，"你说你喜欢香水，因为它们能留住记忆。
""是啊，"苏晚苦笑，"可惜现在，我连闻都闻不到了。
"林予安的心猛地揪紧。
他看著苏晚苍白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答应顾明远的求婚？"他问。
苏晚垂下眼睛："因为他对我很好。
而且......"她抬起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奢求什么呢？"林予安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苏晚一直很要强。
失去嗅觉对一个品酒师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我可以帮你，"他说，"调制一款香水，让你能重新闻到味道。
"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但是，"林予安深吸一口气，"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取消和顾明远的婚约。
"苏晚愣住了。
她看著林予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她问。
"因为，"林予安走近一步，低头看著她的眼睛，"我还爱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晚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突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
顾明远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他冷笑道。
苏晚慌忙站起来："明远，你听我解释......""不用解释了，"顾明远打断她，"我都听到了。
"他转向林予安，"林老师，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林予安面无表情："顾先生，强求的感情不会幸福。
""是吗？"顾明远冷笑，"那你觉得，一个失去嗅觉的品酒师，除了我，还能找到什么好归宿？"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
林予安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我会治好她，"他说，"用我的方式。
""就凭你？"顾明远嗤笑，"你以为你是谁？""我是唯一能让她重新闻到味道的人。
"林予安直视著顾明远的眼睛，"而你，只是趁人之危。
"顾明远的脸色变了。
他猛地抓住苏晚的手腕："跟我走！""放开她！"林予安上前一步。
"够了！"苏晚突然大喊。
她甩开顾明远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们都够了！我不是你们争夺的物品！"她转身跑出实验室，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林予安想追出去，却被顾明远拦住："林予安，你别太过分。
苏晚是我的未婚妻，你最好离她远点。
""未婚妻？"林予安冷笑，"你确定她爱你吗？"顾明远的脸色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林予安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过是个替身。
"顾明远愣住了。
林予安趁机推开他，追了出去。
走廊尽头，苏晚站在窗前，肩膀微微颤抖。
林予安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
"对不起，"他说，"我不该那样说。
"苏晚没有回头："你说得对，我确实把他当成了替身。
"她苦笑著，"每次他抱著我，我都会闭上眼睛，假装那是你。
"林予安的心猛地揪紧。
他伸出手，却不敢碰她。
"可是，"苏晚转过身，泪水终于落下，"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我......""你还有我，"林予安打断她，"我会帮你找回失去的一切。
"苏晚抬起头，看著他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因为，"林予安轻声说，"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我。
"苏晚愣住了。
她看著林予安，突然笑了："傻瓜，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她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林予安紧紧抱住她，闻著她发间的香气。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百二十七次调配的香水总是不对。
因为最重要的原料，不是她的气息。
而是，爱。
第三章 调香林予安的实验室里，苏晚坐在采样椅上，看著他忙碌的身影。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他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真的要这样吗？"苏晚有些不安地问。
林予安正在调配试剂，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相信我。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让苏晚莫名安心。
她点点头，任由林予安将各种仪器连接在她身上。
"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林予安一边调整仪器参数一边解释，"我会通过电极刺激你的嗅觉神经，同时让你闻不同的气味。
"苏晚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实验开始了。
林予安按下开关，苏晚立刻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电流窜过大脑。
与此同时，各种气味开始在鼻端萦绕。
柑橘、茉莉、琥珀......突然，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我好像闻到了！"她激动地说。
林予安的眼睛亮了起来："继续。
"然而下一秒，苏晚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她捂住鼻子，痛苦地皱起眉："不对......这个味道......""怎么了？"林予安连忙关掉仪器。
苏晚大口喘著气："是消毒水的味道......车祸那天，医院里全是这个味道......"林予安的心猛地揪紧。
他这才想起，苏晚失去嗅觉的原因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损伤，还有心理创伤。
"对不起，"他轻声说，"是我考虑不周。
"苏晚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们继续吧。
""今天先到这里，"林予安却说，"你需要休息。
"他扶著苏晚站起来，却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犹豫了一下，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苏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她将脸埋在林予安的胸口，闻著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你还用著那款香水？"她轻声问。
林予安"嗯"了一声："习惯了。
"苏晚闭上眼睛："真好闻。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著，直到夕阳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