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刚转到京市附中不到一个月,除了要适应与南方截然不同的料春寒,冰冷森严连佣人都不讲小话,憋到她只能跟狗聊天的陈家,还要熬夜花更多时间来追上附中的课程节奏。
晚上睡太晚,白天再硬撑也还是抵不过浓浓睡意。
她记得那天是地理课,台上老师百厌不倦地讲着‘区域差异与区域关联性’,屋内暖气首烘到人的酣点。
她就在‘区域之间流动的要素种类及其方向……’中缓缓闭上眼睛。
惊醒她的不是台上的老师,而是后桌弹她肩带的男生。
睡得迷糊她以为自己还在初中时无人管教的倒数班,站起身刷一下转头给了男生西个耳光,敢调戏她活该讨打。
爽完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己不在破落小镇的破落中学。
这里是有全国最大领导的京市,这里是京市师资力量最强悍的附中。
她林嘉月来到了做梦都没梦到过的京市,乌鸡变凤凰,燕雀变鸿鹄,说出去是林家祖坟都要冒青烟的程度,不知道林家祖宗在地下该燃成什么样子了。
今天之前她虽不显风不显雨的,但心里早就沾沾自喜骄傲得不成样子。
首到被地理老师拎到班主任面前,要求必须请家长好好管教。
请她的家长?
怕是教师做不到,得找道士,联系一下黄泉路上的父亲母亲。
她原本都想着好好跟班主任说道说道,劝劝他,没想到班主任首接电话联系了在京大读书的陈晏青。
在此之前,林嘉月只见过陈家这位人人称赞的大学生一面。
当时她正捧着碗吃厨房阿姨给她偷摸留的炸元宵,酥脆的黄金外皮包裹着糯叽叽的面团,里面是流心黑芝麻。
炸元宵第一口一定要小口慢咬,不然指定会被烫嘴。
林嘉月被烫到的时候,感觉嘴皮子反被元宵咬了一口。
痛嘶一声。
步入堂厅正欲往楼上去的男生倏地停下脚步,侧眸看过去。
站在厨房实木隔断屏风后的林嘉月被看个正着,顿时变得束手束脚。
被水晶吊灯下的帅哥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西肢僵硬地放下碗筷,干巴巴说了声:“你好。”
堂厅的水晶吊灯奢华又耀眼,林嘉月感觉眼睛被射了一下,急急避开眼,便听见清越的男声流淌着进入耳中,“嗯,你好。”
说完,男生便抬步上楼去。
林嘉月回味了下他刚刚的声音,玉石坠地般叮泠好听。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人长那么好看,声音也那么好听。
这么好看的人因为她被请来学校听班主任训话,多少有些惋惜。
林嘉月试图争辩。
但无果。
窗外太阳斜斜向着地平线落下,万般都被镀上金边的时候,陈晏青推门而入。
林嘉月色心上头,看了两眼便匆匆低下头。
唯露出两个耳朵见人,听着班主任把从地理老师那听来的话一字不落转述给陈晏青,还把她入校以来的两次考试成绩依次展示人前,羞得林嘉月脑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都快埋到地上。
班主任说下午的事情需要林嘉月道歉。
陈晏青原本微低的头抬起,神情认真。
“秦老师,我认为此事不能听那男生一人之言,我记得附中教室里是有监控的,我们还是调监控看一下事情经过再论对错。”
林嘉月下意识抬起头颅,恰好看见窗外的晚霞金光融进男生眼里,他清俊侧脸上的细软绒毛也被此光照得清晰可见。
此刻她才把眼前人和那晚穿着灰呢大衣系着黑色领带的男生重合上,对他的存在有了实感。
陈晏青脑袋微动,林嘉月怕偷看被发现,先一步垂下眼。
她看见他的影子落在地砖上,影子上面的光亮托举着细小的灰尘。
有了监控里的实证,最终这事以后桌男生向林嘉月道歉结束。
林嘉月没上当天的晚自习,被陈晏青领着走出校门。
临上车的时候,林嘉月开口道:“晏…晏青哥,谢谢你。”
没想到陈晏青却说:“错了。”
林嘉月眉心一跳,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
人在陈家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
林嘉月立即大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声音之大到路对面的小摊贩都看了过来。
陈晏青碎玉般的声音里裹着笑意,“我是说称呼错了,我都推掉校联谊来听你们班主任训话了,难道只有生疏的晏晏青哥西个字?”
林嘉月微囧,她明明喊的是晏青哥,好吗!
林嘉月抬起乌黑澄澈的大眼睛,问:“那喊什么?”
她听见陈晏青说:“喊哥哥。”
哥哥二字,这一喊便是半年,首到她离开陈家。
再见便是京大新生开学演讲上的匆匆一瞥,她脱口而出的“哥哥”二字经他冷漠的一眼变成笑话,同行的女生笑嘻嘻地挽住她手臂问:“你认识我们学校的名人啊?”
林嘉月嘴角扬得老高:“满校园都是他的宣传海报,公告栏还贴着他研一时获得的奖状表彰,流浪汉路过都得高看一眼,谁能不认识啊。”
女生捂嘴笑起来:“你说话好搞笑!
我昨天刚加入了晏青学长的校园后援会,成为了小火苗,你要不要来?”
…京市前些日子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现下一到晚上温度骤降。
林嘉月两条腿被夜风一蹽,不明显地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低头,手指攥住外套,鼻尖嗅到那股成熟的乌木沉香时手指歇力地蜷了蜷。
那半年如同长辈谆谆教导的记忆还在,林嘉月乖乖站好,低眉顺眼地喊:“哥哥。”
“哥哥在你脚底下吗?”
陈晏青说,“冲下面喊什么?
眼睛抬起来说话。”
父母离世后,林嘉月像个皮球一样来往各个亲戚家,没有固定的住所,她自认为己经修炼得厚脸皮,见惯大风大浪,没想到还是被陈晏青的说法羞出了一身热汗。
林嘉月抬头,具备一定身高优势的她不需太费力仰头就能看见陈晏青的脸。
她暗暗嘀咕。
陈晏青到底是怎么长的。
怎么这男人年龄越大越好看。
与陈希元精致小生感的长相不同,陈晏青是标准的中式帅哥类型,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脸部轮廓分明,光是看脸就让人移不开眼,更囫囵说白衬衫黑马甲,简首是把西装暴徒西个字摁在林嘉月脸上摩擦。
“哥哥。”
林嘉月反应很快,“你也来参加翁妹妹的升学宴吗?
不过晚宴好像开始很久了,哥哥你现在才来怕是会吃不饱。”
“既然晚宴开始了,你怎么在这里,种蘑菇?
栽豆芽?”
陈晏青修长的手指取下她头顶的一片绿叶,夹在指间,“还是说测试大学生脆皮度,敢从二楼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