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高架桥的车流声与近处秋虫鸣叫形成奇异***，他突然听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园长叔叔在偷懒！
"五岁的阳阳抱着铁皮饼干盒站在紫藤架下，警用皮带松垮地系在睡裤上。
这孩子总把幼儿园的夜间巡逻当真，甚至用乐高积木搭建了微型岗亭。
江枫合上电脑苦笑："我在工作呢。
""说谎。
"阳阳举起望远镜——用两个厕纸筒粘成的，"糖糖说急诊室有病人，小满说你在给蜘蛛侠写情书。
"他忽然压低声音，"而且...三楼有怪声音。
"月光恰好在这时被云层吞没，老洋房外墙的爬山虎沙沙作响。
江枫想起律师说过顶楼阁楼堆放着外公遗物，钥匙至今没找到。
他刚要开口，急诊科护士林夏的电动车刺破夜色驶入院门。
"糖糖退烧了吗？
"她白大褂沾着碘酒痕迹，怀里保温杯还冒着热气，"今晚连环车祸，我实在...""妈妈！
"糖糖从二楼窗户探出头，额头贴着退烧贴，手里举着画满红心的纸："我给所有娃娃都打过针了！
"她忽然剧烈咳嗽，纸飞机歪歪斜斜栽进喷水池。
林夏眼眶瞬间红了。
江枫抱起往门厅跑的小护士："我们糖糖医生今天抢救了三个玩偶，现在需要卧床观察。
"他朝林夏眨眼，"您要不要检查下诊疗记录？
"诊疗室墙上贴满歪扭的"病历"：佩奇（右蹄骨折/用冰棒棍固定）、艾莎公主（感冒发烧/喂了三勺蜂蜜）、奥特曼（能量不足/补充巧克力豆）。
糖糖踮脚打开储物柜，整排玩偶盖着小手帕，床头挂着输液瓶——其实是洗净的养乐多瓶子。
"患者情况稳定。
"林夏配合女儿举起听诊器，"不过医生本人该睡觉了。
""可是夜班..."糖糖说到一半被喷嚏打断，鼻尖蹭上林夏衣襟的消毒水味。
江枫轻轻带上门，走廊里阳阳还在用玩具对讲机呼叫支援。
凌晨一点的风裹着黄浦江的潮气，江枫在园长室修改剧本时闻到焦糖香。
循着气味推开厨房门，剧场演员苏蔓正在电磁炉前搅动奶锅，蕾丝睡裙外裹着幼儿园的备用围裙。
"抱歉，我在找抗焦虑的偏方。
"她卷发用铅笔盘起，眼下泛着青灰，"明天要试镜疯人院护士长，导演说要带点母狼护崽的气质..."锅里的牛奶突然沸腾，她手一抖把肉桂粉撒成雪灾现场。
江枫递过抹布："您儿子呢？
""在给玩偶们排戏。
"苏蔓指向游戏室，西岁的辰辰正指挥泰迪熊列队，"他说要演《妈妈去哪儿了》——这算不算本色出演？
"笑声里带着苦涩。
奶锅突然发出古怪咕噜声，江枫看见牛奶表面浮现漩涡，隐约组成猫脸图案。
苏蔓却己倒入马克杯："要试试我的巫婆特饮吗？
喝完能记住三十页台词那种。
"后半夜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江枫巡视到阁楼楼梯口时，听到风铃在无风的走廊自鸣。
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那些儿童画的色彩在潮湿空气里变得浓稠，梵高风格的星空仿佛在缓慢旋转。
"外公？
"他下意识喊出声。
老地板突然吱呀作响，某种无形的东西掠过他耳畔。
手电筒照到墙角积灰的相框，照片里穿中山装的老人抱着穿公主裙的小满——可现实中的小满明明昨天才第一次来这里。
暴雨拍打彩绘玻璃窗，将圣乔治屠龙的影子投射在地面。
江枫后退时踩到硬物，拾起发现是把黄铜钥匙，齿痕间沾着星星形状的银漆。
游戏室传来窸窣响动，他握紧钥匙推开门。
月光刺破云隙的刹那，看见小满踮脚站在窗边，暴雨在她面前竟悬停成晶莹水幕，每个水滴都映着卡通笑脸。
女儿回头时眼中流转着奇异的金芒："爸爸，外公说..."震耳惊雷吞没了后半句。
江枫冲过去抱住女儿，再抬头时暴雨正常倾泻，窗台上散落着被淋湿的折纸星星。
"外公说园长室抽屉里有草莓牛奶。
"小满打着哈欠往他怀里钻，"但是小满乖乖等到天亮了哦。
"晨光初露时，江枫在园长室发现二十年前的外公日记。
泛黄纸页上写着："1983年霜降，小满用蜡笔把月亮涂成猫咪，午夜时分露台真的出现发光猫影。
或许童真本身就是魔法？
"早班保洁阿姨来换班时，看见新园长趴在教案本上熟睡，手里攥着没盖笔帽的钢笔。
被压皱的剧本扉页添了行潦草批注："所有超现实情节都要用儿童视角合理化——比如暴雨悬停其实是孩子在玻璃上吹泡泡。
"窗外梧桐树下，穿条纹睡衣的辰辰正在给蚂蚁搬家，每只昆虫都戴着米粒大小的"安全帽"。
晨风吹起园长室窗帘，那本摊开的外公日记又悄悄翻过一页，某段被荧光笔标记的文字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当七个特殊生辰的孩子相聚，星月童话将会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