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甲匠的铜指套抵在他的指缝间,轻轻一挑,一片泛着青光的甲片便被剥落,掉进琉璃瓶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崔大人,指甲长这么快,可不是什么好事。”
** 修甲匠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瓷器,沙哑中带着一丝玩味。
崔见微收回手,指腹在袖口蹭了蹭,抹去渗出的血珠。
他盯着修甲匠腰间悬挂的琉璃瓶,里面己经积攒了七八片指甲——全是他的。
**“釉料里的铅毒入体,指甲自然长得快些。”
** 他淡淡道,目光扫过回廊尽头。
那里站着两名户部小吏,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修甲匠轻笑一声,指尖的铜甲套轻轻敲击瓶身,发出细碎的声响。
**“铅毒可不会让指甲泛青光。”
**崔见微的瞳孔微缩。
修甲匠忽然凑近,铜甲套的尖端抵在他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他肌肉紧绷。
**“您知道吗?
指甲的生长速度,和血脉有关。”
**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皇室宗亲的指甲,一日能长五分。”
**崔见微的呼吸一滞。
修甲匠退后一步,脸上的笑意更深,**“当然,崔大人只是九品验瓷官,怎会和皇室扯上关系?”
**他转身离去,铜甲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琉璃瓶里的指甲碎片微微晃动,像是在无声嘲弄。
崔见微盯着他的背影,后颈的伤口隐隐作痛。
申时三刻,崔见微踏入户部衙门。
裴铁棠的算盘声从内堂传来,清脆的珠子碰撞声像是一曲冰冷的调子。
他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崔大人,来得正好。”
** 裴铁棠头也不抬,指尖拨弄着算盘珠,金银异瞳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崔见微躬身行礼,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七把算盘上。
最下方那把黑檀木算盘的某颗珠子,正泛着暗红色的光——那是他的血。
**“下官带了祭红瓷样本。”
** 他从怀中取出锦盒,轻轻放在案上。
裴铁棠终于抬眼,唇角微扬。
**“不急。”
** 她指尖一挑,那颗染血的算盘珠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崔见微面前。
**“先看看这个。”
**算盘珠滚到桌沿,崔见微低头,瞳孔骤然收缩——珠子上刻着的铁牡丹,此刻竟完全绽放,花瓣边缘渗出血丝,像是活物一般微微颤动。
**“血养的花,开得就是漂亮。”
** 裴铁棠轻笑,指尖轻轻抚过花瓣,**“崔大人,你的血……很特别。”
**崔见微的喉咙发紧。
裴铁棠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骨骼生疼。
**“你知道铁牡丹为什么嗜血吗?”
**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因为它的根,扎在活人身上。”
**崔见微的呼吸几乎停滞。
裴铁棠松开手,算盘珠“嗒”的一声落回原位。
**“祭红瓷留下,你可以走了。”
** 她重新低头拨弄算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明日午时,皇陵见。”
**崔见微僵硬地行礼,转身离开。
踏出门槛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算盘珠的轻响,以及裴铁棠低低的笑声。
**“跑得掉吗?”
**夜色深沉,崔见微回到自己的小院。
他锁上门,从床底拖出一只木箱,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层细密的铅粉。
他咬紧牙关,将双手埋进铅粉中,冰冷的粉末包裹住皮肤,后颈的灼烧感终于稍稍缓解。
铅粉能抑制青光,但代价是皮肤溃烂。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节处己经浮现细小的裂痕,像是干涸的河床。
**“吱呀——”**窗棂轻轻一响。
崔见微猛地抬头,看见窗缝中塞进一片碎瓷——哑姑的警告。
他拾起瓷片,指尖触到上面的刻痕,是三个歪斜的字:**“勿近皇陵。”
**崔见微的指尖微微发抖。
明日午时,裴铁棠在皇陵等他。
而哑姑的警告,让他脊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