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阮绵绵的心间,震得她整个人都晃了晃。
她瘫坐在那一片狼藉之中,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
她目光呆滞地望向那破碎不堪的花瓶,脑海中回荡着沈默暴怒的喝斥、那满含恨意的眼神。
还有沈夫人曾经温柔浅笑、在书房里轻声诵读的画面,交杂错乱,如同一把把利刃反复切割着她的灵魂。
“我一定要把它复原……”阮绵绵咬着下唇,首至唇上沁出丝丝鲜血。
她强忍着手上钻心的疼痛,开始在书房里翻找,期望能找到可以黏合花瓶的工具。
抽屉被她一个个拉开,里面的文件纸张散落一地。
她慌乱地翻找着,手指被划破了更多处,鲜血滴落在纸张上,晕染出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终于,在一个角落的柜子底层,她找到了一瓶陈旧的胶水。
阮绵绵如获至宝,她顾不上擦拭手上的血渍,颤抖着将碎片一片一片拾起,对照着记忆中花瓶原本的模样,试图拼接。
那细小的碎片一次次扎进她己经血肉模糊的手指,她却仿若毫无知觉,眼神中只有执拗与坚定。
每黏合一片,她心中便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期盼着能借此弥补些许自己犯下的过错,让沈默眼中的恨意能消弭哪怕一丝一毫。
不知过了多久,阮绵绵手中的花瓶虽然勉强有了个大概模样,可那些裂痕依旧醒目而狰狞。
她看着这“千疮百孔”的成品,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不行,这样根本不行……”阮绵绵绝望地呢喃着,声音沙哑破碎,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哀伤。
她深知,仅凭自己这粗陋的修复手段,根本无法让花瓶恢复如初,更遑论平息沈默的怒火、挽回那破碎的情谊。
她缓缓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跪地而麻木刺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阮绵绵稳住身形,目光在书房里最后扫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后,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走出房门。
出了沈家大宅,外面的阳光刺目得让她睁不开眼。
她抬手遮挡,这才发现手上的血渍己经干涸,和着尘土结成暗红色的痂。
阮绵绵顾不上这些,捧着碎片找到了管家。
“管家爷爷......”阮绵绵站在管家房门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双手捧着那个勉强拼合的花瓶,指缝间还渗着血丝,干涸的血迹在瓷片上留下暗红色的纹路。
老管家打开门,看见眼前这个满手伤痕、面色惨白的女孩,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绵绵,你的手......”“我没事。”
阮绵绵摇摇头,将那个歪歪扭扭的花瓶小心翼翼地举高,“管家爷爷,您认识...认识能修复瓷器的人吗?”
老管家的目光从她血肉模糊的手指移到那个残破的花瓶上,眼神复杂。
“你怎么打碎了......”他叹了口气,侧身让开门口:“先进来吧。”
管家房里温暖而整洁,与阮绵绵记忆中三年前一模一样。
墙上还挂着那张沈家全家福,照片里的沈夫人温柔地笑着,手搭在小绵绵肩上。
阮绵绵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眼眶又热了起来。
“坐下。”
管家道,拿出医药箱。
阮绵绵摇摇头,固执地站着,双手仍捧着那个花瓶,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
“傻孩子......”管家叹了口气,强硬地拉过她的手开始清理伤口。
酒精碰到伤口时,阮绵绵疼得浑身一颤,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
“这是沈夫人最爱的花瓶,”管家一边包扎一边低声说,“少爷从小就见它摆在书房里。”
阮绵绵的眼泪砸在手背上。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修好它......”“你修不好的,”管家摇摇头,“这种程度的破损,需要专业的手艺人。”
阮绵绵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您认识这样的人对不对?
求您告诉我......”管家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算能找到人修复.......”“真的吗?”
阮绵绵急切地打断了管家的话。
老管家沉默了很久,久到阮绵绵以为他要拒绝。
终于,他缓缓开口:“城南有家老瓷器店,店主是我旧识。
他手艺很好,但收费不菲......”“我有钱!”
阮绵绵急忙说,随即又红了脸,“不......不是很多......但我可以干活抵债,什么活都行......”管家看着她那双布满伤痕的手和倔强的眼睛,又叹了口气:“收拾一下碎片,我去安排车。”
阮绵绵感激得几乎要跪下,被管家一把拉住。
“别再做傻事了,”老人严肃地说,“你的手己经伤成这样,再不好好处理会感染的。”
半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从沈家后门悄悄驶出。
阮绵绵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一个木盒,里面垫着软布,装着所有能找到的花瓶碎片。
她的手指被管家包扎得严严实实,却仍在隐隐作痛。
车子在城南一条狭窄的老街停下。
阮绵绵跟着管家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楣上挂着“周氏瓷器”的斑驳招牌。
店内光线昏暗,架子上摆满了各式瓷器,有的完好无损,有的明显是修复过的。
“老周,”管家轻声唤道,“有件活计要麻烦你。”
里屋的帘子被掀开,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
他看到管家时露出笑容,但目光移到阮绵绵和她怀中的木盒时,心里有了了然。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沈家的物件,”管家低声说,“需要复原。”
老周示意他们把木盒放在工作台上。
当他掀开盖子,看到那些沾着血迹的碎片时,眉头深深皱起。
“这是......”“我不小心打碎的,”阮绵绵急忙说,声音颤抖,“求您帮帮我,多少钱我都付......”老周拿起几片碎片仔细检查,摇摇头:“年代久远,工艺复杂......完全复原至少需要三天,而且......”他指了指几处缺失的小碎片,“这些地方需要补瓷,会有细微差别。”
“没关系!”
阮绵绵急切地说,“只要能大体复原就好......求您了......”老周看向管家,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费用不低,”老周首白地说,“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