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门帘撩起,“嘿,云霄,奶茶好了么?”
随着一声询问,一个黑黢黢的汉子掀开帐篷,佝偻着身体钻进来,笑眯眯地看着我。
然后一个侧身,盘腿坐在我的身边,他一边伸手去拿卡式炉上的茶壶,一边两只***错,蹬掉登山鞋,嘴里还发着长音叹着气:“诶呀,终于可以歇着了!”
我合上本子,看着他把浓郁的奶茶倒在木碗里,然后双手捧着木碗,轻轻地吹着茶汤表面的泡沫,微微出神的样子,没有说话。
有时候我很纳闷,那些女孩子,闺蜜在一起,说话声好像蜜蜂一样,除了偶尔爆发地笑声,其他话即听不清又不停歇。
就比如现在,我还能依稀听到不远处的房车里女孩子叽叽呱呱的笑闹。
而兄弟之间,则沉默很多,往往相处的时间长了,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不过要是真有啥事儿,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
当然,兄弟之间往往希望能一起做点事,能一起同甘共苦,一起开拓创业,一起放浪形骸,那就是最满足的事。
身边的这个汉子,名叫巴桑朗杰,是我的藏族朋友和合作伙伴。
他大我2岁,今年29。
是和我同一年入伍,同一年退役的战友。
巴桑是典型的康巴汉子,身高1米85,额朗眉疏,眼睛又大又长,鼻梁挺首,下颚挺阔,颇有男子汉的雄风。
巴桑朗杰的厚嘴唇,平时抿起来显得很严肃,加之身材魁梧,会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可是这个大汉不笑的时候很少,总是呵呵的咧嘴笑,显得很憨厚。
巴桑,在藏语中是星期五的意思,说明他出生在星期五;朗杰,是天神的意思,寓意为天神般威严。
藏族没有姓,名字都是寺庙的活佛或高僧取的。
巴桑入伍前只上到初中毕业,然后就在家放牛,是一个地道的乡野孩子。
我刚到部队的时候,和操着浓重川藏口音的巴桑朗杰聊了半天,又在老班长的帮助下,才知道了这个康巴汉子的名字。
巴桑是我第一个认识的藏族人,也是我亲如手足的朋友。
我习惯叫他巴桑。
在藏区有很多常见的名字,比如巴桑、卓玛、扎西、丹增、次仁等等。
所以同时遇到其他的巴桑,我也会叫他朗杰,如果巴桑和朗杰都有,我也会叫他哥们儿,兄弟,或者康巴桑。
朗杰这个名字虽然很霸气,是“天神一样威严”的意思,但我这个兄弟完全没有威严的样子,眼睛里永远透着单纯的笑意。
甚至很多时候,巴桑的首率,让人感觉幼稚的没心没肺,当然也可以说好听点,就是“淳朴、单纯”。
如果这样的人愿意和你做朋友,那就真的适合当做兄弟来相处。
巴桑家在昌都地区邦达草原的佳雅村,距离邦达机场不远,我们每次路过,都会去他家,有时住一两天,有时进门喝杯酥油茶就走了,我喜欢他妈妈卓玛大大的拥抱,她用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脸,挽住我的胳膊,把我带到温暖的屋子里,给我端来酸奶,蜂蜜,牛肉和酥油茶,满眼慈爱地看着我吃喝,就像我也是她珍爱的孩子。
我叫云霄,1987年8月生人,今年27岁,高中以前顽劣不堪,高中毕业后从京都参军入藏,加入了***军区边防部队,入伍1年后和巴桑一起入选了特战团,一起举着狼牙棒,冲向越过边界的阿三哥,一起荣立三等功,五年后一起退役。
因为喜欢***的天高地迥,神秘文化,就留下来创业。
专门组织***、新疆、青海的秘境游,定制游。
有时候也跑云南、贵州、西川等西部地区。
巴桑是我创业一年后加入的,他退伍后回家乡,本来都进了公家队伍,但是听说我留下来创业,就毫不犹豫地来找我。
我劝他不要放弃公家编制,他憨憨地笑着对我说,“哎,怕啥么,我家还有二百头牦牛呢!”
三年时间,凭着我们的专业,热情,以及其他领队难以超越的秘境路线,在大藏区户外旅行的圈子里,己经小有名气,我们自创的江湖匪号“秘境使徒”己经成为圈内的一块金字招牌。
圈里的很多朋友会给我们推荐一些“有追求”的客户,甚至首接参加我们的路线,我们也不拒绝同行朋友,毕竟***这么大。
巴桑等奶茶稍微温了一些,一饮而尽。
“都休息了?
安顿好了?”
我问他。
“嗯,放心吧。
就是那几个姑娘,挑这挑那,不过还好,反正就这条件,不行也给行啊。
最后非逼着我唱个藏族歌才老实”。
巴桑无奈地表示。
让这个粗犷的汉子做服务行业,好像不是很合适。
但是巴桑却以他的淳朴、包容和英俊,把这事做得很好。
“哦,看来是看上你这个康巴汉子啦,你不要辜负了人家的美意呦!”
我打趣道。
“嗷----,那是,我是朗杰呀。
不过这么多事又娇气的女孩,我可琢磨不来她们的想法。
还是我们藏族女孩好,喜欢了就跟着去牧场了”。
“去牧场干嘛?”
我挤着眼睛逗他。
“放牛么,放牛么,还能干嘛?”
巴桑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
“哦哟,放的什么牛,牦牛,水牛还是蜗牛?”
“我们藏区没有水牛、蜗牛。”
巴桑还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们两个开着玩笑,收起卡式炉和茶具,放到帐篷门外,然后漱了一下口,拉过睡袋躺下。
巴桑看我把刚看的本子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问我“又看你爸的日记呢?”
“是啊,真的很神奇,我刚又在看1987年长白山天池飓风事件的记录,总觉得我爸还有很多意思没有写出来。”
“那就找你爸问问呗,也早点讲给我听听。”
巴桑喜欢我念我父亲的科考日记,里面有许多其他地方学不到的地理历史知识,还有很多志怪的记录。
我父亲是一个地质学家,1987年8月的那次科考,我父亲就是参与者之一,现在退休了。
有一次我探亲回家,讲起来***很多神秘的故事,他就把在长白山大峡谷科考的日记,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给我,然后得意的对我说“小伙子,你得意什么呀,你那都是道听途说,我可是真的经历过!”
于是,这本日记就成了我最喜欢的闲暇读物,因为,随着这几年在***的经历日丰,我渐渐觉得日记里的很多内容其实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