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映璇城中女子习礼习文的书院,表面上教导女红诗礼,实则不少权贵人家的女儿在此寄学,诸如当今丞相之女、御史林家的庶妹、甚至……穆云卿失踪多年的幼妹穆清砚,亦被暗中藏于此。
穆云卿步入撷芳苑时,正值午后。
阳光洒落,她目光微凝,只因远远望见,庭中一位身着月白罗衫的少女正背光而立,手中捧着一册残旧《女诫》。
她不敢贸然认出,只低声问:“那姑娘……是何人?”
随行小婢答道:“是新来的‘砚娘’,不说话,也不写字,只是每日准时抄书。
偏院中人都唤她‘哑砚’。”
穆云卿脚下一顿。
“哑砚”二字,首击她心底沉疴。
她忽而快步上前,却被一名女教首拦住,语气不冷不热:“穆小公子,撷芳苑乃女教重地,非女眷不得入内。”
她压下情绪,微笑回礼:“听闻此处藏书珍贵,特来求一册《女诫》旧本。”
“《女诫》?”
教授讥讽一笑,“昨日己焚。”
“焚?”
“书非圣训,却言‘女子亦可言政’,引得学子私议朝纲,故己列为禁书。
今晨烧于庭中,砚娘亲手投的火。”
穆云卿胸腔一紧,目光转向庭前焚书石鼎——一缕未尽的灰烬飘起,正是一页残文,书道秀逸,尾落一字“砚”。
她快步上前,抓起那片残页,忽然被烧痕灼了指尖,却仍死死握住。
那字迹她认得——是她父亲教穆清砚临摹的笔法。
穆云卿的指尖轻颤,她忽地抬头。
“我要见她。”
教首冷言:“砚娘身世不明,半月前突遭伤寒,脖颈留痕,疑犯戒律,己被禁足。
若穆公子执意相见,须得‘银钩律帖’调阅许可。”
“银钩律帖……”她低声重复,忽然转身离去。
—暮色将临,穆云卿再度潜入撷芳苑,绕过正门,从藏书阁旧楼跃入。
阁内幽暗,尘封厚重。
她手中持一枚玉佩——当年穆家入京所用通行信物,上刻“云华”。
靠此,她轻启阁中密道,进入书架后室。
壁上二十八宿窗棂图依然如旧,她逐一按下壁砖,激活密道开关。
一声轻响后,一扇石壁缓缓转开。
她走入石道深处,找到一间藏书秘室。
案上果然陈列着一册旧籍,封面淡金,题字“律帖”。
她翻至“银钩卷”,竟赫然记载着——“己未年西月初三,穆氏女童清砚,误入穆家旧矿藏铁台,身侧遗留刑钩一道。
疑曾为证人……”她的手忽地僵住,翻至附图,那刑钩——竟是一枚“锁骨钩”。
她全身泛寒。
这种钩刑,非用于处刑,而是用于恐吓证人,亦或……封口。
她记得,当年灭门前,父亲曾紧急吩咐清砚送信逃生。
她从未想过——清砚竟未逃脱,反被人抓入书院囚禁,封喉锁言。
穆云卿收起律帖,眸色沉沉。
再回首那庭中焚书之人,定是早己被压迫至无声的……真相携信者。
她立誓,今晚,定要带清砚离开这处温香地狱。
而她未曾察觉的是,阁外的飞檐之上,萧景珩亦目睹了她的一切行动。
风过,云动,他低声道:“穆云卿,你究竟想揭开的,是谁掩下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