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玻璃幕墙上蜿蜒成蛇形水痕，林小满的钢笔尖在报销单最后一栏停顿。

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二十七楼办公区的白炽灯管忽然闪了闪。她后颈泛起细密的寒意。

打印机在身后吐出纸张的沙沙声里，混进了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

那声音从电梯间方向传来，穿过空荡的走廊，在凌晨一点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小满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时钟，

蓝光映得她瞳孔微微收缩——整个楼层本该只有她一个人。脚步声停在玻璃门外。

林小满屏住呼吸转头，瞳孔骤然放大。隔着双层钢化玻璃，另一个自己正歪头微笑，

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前，米色风衣下摆还在滴水。那个"林小满"抬起右手，

食指轻轻点在玻璃上，在两人视线交汇处画了个完整的圆。"叮——"手机在桌面上震动。

林小满触电般抓起手机，锁屏显示收到新邮件。发件人栏是乱码组成的字符，

附件压缩包正在自动下载。她再抬头时，门外只剩一滩水渍倒映着惨白的灯光。

压缩包解压出七百多张照片。林小满握着鼠标的手开始发抖，

照片里全是她的生活片段：上周三在茶水间冲咖啡时耳后的红色胎记，

昨天中午吃沙拉沾在嘴角的芝麻粒，甚至今早在地铁里补口红的动作。

最新一张拍摄于五分钟前，她俯身整理报销单时，后颈的碎发间隐约露出黑色胎记。

林小满猛地扯开衣领，化妆镜里那块蝴蝶状胎记正在发烫。

而照片里本该被长发遮住的皮肤上，赫然印着相同的印记。办公室突然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玻璃幕墙外有黑影掠过，二十八层的LED广告牌蓝光渗进来，

在对面白墙上投出扭曲的字母——那是她三天前在项目书里写错的德文单词。

---茶水间的微波炉显示03:17，加热中的便当盒发出沉闷的嗡鸣。

林小满把U盘***监控室电脑时，指尖残留着打印机碳粉的焦苦味。

七十二小时前的监控录像正在快进，画面里加班的自己忽然定格在22:49。她凑近屏幕，

鼻尖几乎贴上显示器。那个"自己"正在接水，

左手无名指无意识敲击着马克杯——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但下一秒，

画面出现三秒黑屏，再恢复时，保温杯出现在了办公桌右侧，而她惯用左手。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林小满调出三个月前的记录，握着鼠标的手突然僵住。

2月14日23:07，电梯监控显示她抱着一摞文件走进地下停车场，

可那天她明明请假去了市立医院。文件夹砸在地毯上的闷响惊醒了值班保安。

林小满躲进消防通道时，摸到外套口袋里多出的硬物——黑色皮革日记本，

锁扣是双蛇缠绕的黄铜浮雕。翻开扉页，她的字迹写着："当你在看这些文字时，

说明游戏已经开始了。"---"拿铁，双份糖浆。"林小满盯着咖啡师胸牌上的反光，

第三次调整鸭舌帽角度。斜对角卡座里，研发部的陈雯正在搅拌奶茶，

小拇指上的创可贴渗出血迹——和上周团建时她切水果的伤口位置完全一致。

落地窗映出街道对面巨大的化妆品广告屏，模特左眼下的泪痣在强光中闪烁。

林小满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实验室晕倒后，后颈注射留下的淤青持续了一周。

当时王主任说是营养剂过敏，但此刻回忆起来，那些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眼神躲闪得反常。

陈雯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她嘴唇翕动，

林小满隔着七米距离读出了那个口型："快逃。"咖啡杯摔碎的声音惊动了整个店面。

林小满冲进后巷时，余光瞥见三个黑衣男人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她钻进写着"设备维修中"的货梯，指甲抠进日记本锁扣缝隙。电梯坠向B3层的瞬间，

泛黄纸页间滑出张磁卡，芯片区印着熟悉的六边形雪花标志。

---负三层走廊的应急灯管滋啦作响，林小满的帆布鞋踩在积水里。

磁卡刷开气密门的刹那，冷白灯光倾泻而出。

三十七个圆柱形培养舱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淡蓝色营养液里漂浮着无数张熟悉的脸。

最近的舱体显示编号XC-1027，培养液中的"林小满"突然睁开眼，

嘴唇贴上玻璃内侧。监控屏亮起红光，警报声中，

她看到操作台电子钟显示：2023年7月15日。而手机日期分明停留在4月23日。

"记忆移植完成度98.7%。"机械女声从头顶传来，

"第1027次人格覆写实验将在600秒后启动。"培养舱里的复制体开始同步她的表情，

林小满踉跄后退时撞倒了一排试剂架。玻璃碎裂声中，她摸到后颈发烫的胎记，

指尖传来皮下金属芯片的触感。走廊尽头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王主任的声音混在警报里格外清晰："立即回收失败品。

"玻璃碎片在冷光灯下折射出无数个林小满。她捏着从皮下抠出的微型芯片，

粘稠的血顺着指缝滴在培养舱操作屏上。警报红光中，编号XC-1027的舱体突然泄压，

营养液裹着复制体冲向她脚边。"你比前二十六个试验品聪明。

"王主任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白大褂下摆扫过监控摄像头，

"可惜记忆同步程序总会让你在关键时刻犹豫三秒。"林小满踩住复制体伸来的手腕，

方指甲缝里的红棕色涂料让她浑身发冷——那是三天前她帮邻居小孩修自行车时蹭到的车漆。

复制体咧开嘴，喉咙里发出电子合成般的笑声："别挣扎了，你连痛觉都是我们设定的参数。

"金属走廊突然震动，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掩盖了芯片扫描声。林小满翻身滚进通风管道时，

瞥见培养舱电子屏闪烁的密码提示：所有克隆体出厂日期都设定在三个月前。

通风管尽头飘来消毒水与茉莉香交织的气味，这是市立医院住院部特有的味道。

林小满扒着百叶窗往下看，三楼神经外科病房里，全身插管的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心电监护仪显示的时间是2023年1月17日。沾血的磁卡刷开档案室门禁时，

林小满终于明白咖啡渍为何总出现在日记本固定页数。泛黄的纸页间，

不同字迹交替记载着相同内容："7:15分在星海公园晨跑时，

穿灰色运动服的男人第三次出现。"字迹A"地铁安检员今天多看了我两眼，

他制服第二颗纽扣系错了。"字迹B"陈雯搅拌奶茶时小拇指会翘起27度角，

和上周三完全一致。"字迹C每段记录都附着手绘坐标图，

所有线条最终交汇在公司地下实验室。最新一页的墨迹尚未干透，

是她自己的笔迹："当所有变量趋同，观察者将成为实验对象。"走廊传来机械轮滚动声，

林小满躲进标本柜阴影里。推车上的玻璃罐浸泡着数十枚大脑组织，

标签显示采集时间横跨五年。最内侧的罐体闪着荧光，

她看到自己后颈的蝴蝶胎记被完整拓印在脑叶表面。消防斧劈开服务器机柜的瞬间，

蓝色电弧在林小满脸上游走。她扯出数据线插入颈部芯片接口，

全息投影在空中炸开无数记忆碎片：2月14日医院走廊，

她被白大褂们按在轮床上注射紫色药剂；3月8日实验室，

三十七个克隆体同步模仿她的微表情；4月15日午夜，

的复制体在焚烧炉里化为灰烬......"记忆上传进度79%..."警报声突然扭曲，

陈雯的身影出现在数据流中。她摘掉眼镜，

左眼虹膜浮现出六边形雪花图案："我们是被植入了员工记忆的克隆体，

真正的陈雯三年前就死于实验事故。"冷冻舱在此时集体开启，

三十六个"林小满"湿淋淋地爬出来。她们脖颈的胎记组成完整二维码，

扫描后显示的是公司上市公告："永生计划获重大突破，记忆克隆技术即将量产。

"林小满在顶楼强风中睁开眼，无人机的探照灯将她照成苍白的标本。

她握紧从王主任办公室找到的神经毒素注射器，三十六个复制体正沿着玻璃幕墙向上攀爬，

像一群精准复制的蜘蛛。"你们永远无法完美复制人类。"她对着领口窃听器轻笑，

将注射器扎进颈动脉，"因为真正的恐惧，来源于对未知的渴望。"复制体们突然集体抽搐，

她们后颈的芯片迸出火花。林小满在坠落中看到城市霓虹化作流动的星河，

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病床上的本体在三个月前脑死亡前，

用最后意识在日记本写下了致命程序代码。三个月后的星海公园长椅上，